感谢相遇,后会无期。

《失乐园》酒舞糖锡「30」番外4.3《火车开往冬天》


  
  
  酒会散场,客人离席之后,金硕珍爸爸扯着金泰亨妈妈的胳膊把她拖上了二楼。
  
  “硕珍,开门。”他在门外低声道。
  金硕珍几乎是还没等他把“门”字的音落下就赶紧打开了,眼里满是紧张。
  正如他白天对金泰亨所说的那样,父亲只是“有时候”很好说话,虽然这个“有时候”占大部分,但并不代表,“其他时候”就彻底不会有了。
  
  他扫了金硕珍一眼,沉默着把金泰亨妈妈推进了房间里,漠然道:“带上你儿子,出去。”
  金硕珍连忙把在他床上睡着的金泰亨叫起来,催促道:“泰亨快醒醒,你妈妈来接你回家了,趁我妈还没出来,快走。”
  金泰亨妈妈一听,也不敢再耽搁,拉着金泰亨就往外跑,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说。
  但和金硕珍爸爸擦肩而过的时候,好像隐约听见他轻声道:“别再见了。”
  
  
  
  
  听脚步声逐渐消失,金硕珍爸爸才反手把房间门关上,对金硕珍道:“谁借你的胆子。”
  这并不是个疑问句。
  
  金硕珍最害怕被父亲面无表情地盯着看,太有压迫感了。
  
  “对…对不起。”金硕珍忍不住先开口打破沉默:“不会再有下次了。”
  “错哪儿了?”金硕珍爸爸揉了揉眉心。
  金硕珍腿有点发软,“不应该把那个孩子带回家…刚才还叫他的名字。”见父亲还是盯着他看,又着急地补了几句:“还…还有刚才酒会上我表现不太好…下次不会了,会好好说话的。”
  “算了,你根本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金硕珍爸爸摆了摆手,“去看看你妈。”
  金硕珍连忙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迟疑着回头,鼓起勇气问:“爸…他真的不是我弟弟吗?”
  结果他没有等到回答,被父亲一个眼神吓得捂着嘴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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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泰亨在回居昌的车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紧紧攥着妈妈的衣角,手心里都是汗。
  
  那天晚上,妈妈照例在给金泰亨盖好被子之后,俯身在他耳畔轻声说:“泰亨啊,对不起。”
  金泰亨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问:“我爱你呢?”
  少了一句,他会不习惯。
  
  可是妈妈却摸着他的额头微笑说:“泰亨,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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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天,温度正好。
  
  下午放学后,金泰亨一如往常背着书包在校门口等妈妈来接他。
  他昨天很晚才睡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默念了很多句“我爱你”才渐渐入眠。还做了一整夜的梦,醒来之后梦都忘了,人却没办法精神了,上课的时候昏昏欲睡。
  
  
  校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很多,金泰亨找了个稍微清净的角落呆着,垂着头看自己的鞋尖,无精打采的样子。
  
  
  大约十几分钟后,突然有一辆车开到金泰亨面前,很大,也很旧。
  阳光一瞬间变成阴影。
  
  金泰亨疑惑地抬起头,见车里走下来一个人,身材高大,模样陌生。
  那人蹲下来,微笑着摸了摸金泰亨的头,说:“你是叫金泰亨吧?”
  金泰亨点点头。
  那人说:“走吧,我来接你回家去。”
  金泰亨站着不动,“我妈妈会来接我的。”
  那人侧过身子,指着车里说:“看,妈妈不是来了吗?她太困了,睡着了,我们悄悄过去,不要吵醒她了,好不好?”
  金泰亨小心翼翼地点头,跟着那人走近,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后座,把书包放在胸前,坐在了妈妈身边。
  
  
  金泰亨习惯性地转头望向窗外,想看他记忆里熟悉的,流动的风景。可一转头,车窗竟是漆黑一片的,他什么也看不见,再转过头来看前面,风景虽然也在动,但和侧着看的时候很不一样。
  他缩了缩脖子,突然就很没有安全感。
  
  
  从学校到家的距离步行只需要二十分钟,金泰亨坐在车里,感觉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车始终不停,妈妈也不醒。
  
  
  后来车经过了一段崎岖颠簸的山路,金泰亨没系安全带,整个人跟着摇摇晃晃,晃到想吐。
  妈妈没坐稳,半个身子倒下来,压在他身上,他推不开。
  于是他小声喊:“妈妈?”
  
  妈妈没有回答,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好像就快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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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停在一片偏僻的树林里。
  树林里有一间小屋子,四周很黑,没有路灯,也没有人,放眼望去只有淡淡月光投下来映在地上微微摆动的树影,浅浅的,几乎与土地混为一色。
  
  金泰亨从车里出来,书包没有拿稳,掉在了地上,似乎把影子都压散了,树枝在张牙舞爪。
  他正要伸手捡,就被人拖进了屋子里,紧接着妈妈也被推进来,摔在地上也一声不吭。
  
  屋里也没有灯,甚至连窗户也没有。
  门被人从外面关上,月光照不进来,金泰亨瞪着眼睛,彻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
  
  
  隐隐约约地,他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是那个开车带他们来这里的男人,语气中饱含恨意,他说:“不想让你儿子死,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
  
  儿子?谁的儿子?
  金泰亨在黑暗中抓紧了妈妈的手。
  有点害怕,还很困,很冷,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而电话那头的人撑着下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看书的金硕珍,轻笑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儿子不就在面前?开什么玩笑。
  
  “您要出去吗?”金硕珍合上书,打了个哈欠,差不多到他睡觉的时间了。
  “没有。”金硕珍爸爸摇摇头,说:“你最近别出门了。”
  “啊?”金硕珍一愣,“那我不上课啦?”
  “别上了。”
  金硕珍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啊?”
  金硕珍妈妈也觉得奇怪,“你刚接了谁的电话?”
  “别管了,无聊的人。”金硕珍爸爸道。
  “涉及到我儿子的安全我怎么不能管?!”金硕珍妈妈总是很容易暴躁起来,“知道你这个手机号的人一共也没多少,到底是谁?又是哪个女人?!”
  “你可真能想,别的女人管得着你亲儿子?”
  “那电话是谁打的?!都说什么了?!你说清楚!”
  金硕珍又打了个哈欠,学着他爸爸的样子撑着下巴盯着他看,想听一听他的回答。
  
  金硕珍爸爸说了一个人名,然后道:“他说,不想我儿子死,就把他的东西还给他。”
  金硕珍撑着下巴的手一下子就倒了,他眨眨眼睛,“那我在家里安全吗…诶,不是啊,爸,您拿别人什么东西了?后果这么严重。”
  他爸爸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一点儿着急的样子。
  倒是他妈妈解释说:“你以为真的有人能一夜之间从黑走到白?哪儿有这么一帆风顺的。”
  还不是黑色吞掉了白色,然后披着它仅剩的皮囊,伪装成它的样子。
  
  得不到的,想要的,就抢。
  反正尚且年轻,反正有能力,反正毫无畏惧。
  
  金硕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那个人抓了谁阿…抓错人了?还是骗人的?”
  “睡你的觉去。”金硕珍爸爸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该干什么干什么,在家没人动得了你。”
  金硕珍对父亲一直持有十二分的信任,当即就起身往楼上去了,想着终于可以放几天假了,挺好。
  
  
  父母从金硕珍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就是如此,任何事都是当着他的面讲,不论言语间的故事是灰暗还是血腥。金硕珍一直觉得他那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完全是被父母这么“练”出来的,十几年过去,他再听到人命关天的事情,大多是嘴上大吃一惊,内心毫无反应。
  听太多了,都麻木了,脑子里连画面感都没有,他根本懒得去想象。
  
  可父母又同时把他保护得很好,虽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但他其实并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父亲让他接触的都是正经生意人,其中大部分是各娱乐公司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让金硕珍早一点认识,好为未来铺路。
  而曾经那些蛰伏在暗处不见光的过去,父亲通通锁起来,只把它们当作故事偶尔提及,从来没有让金硕珍亲眼目睹。
  
  
  只是,锁起来,并不代表,就会消失。
  不然为何人们都称那条路为不归路呢?
  身上沾染的黑色,和掌心擦拭掉的鲜血,是洗不干净的。
  
  
  
  金硕珍枕着胳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在想很多事情。
  
  
  几年前,他无意间在父母争吵的过程中听到了一个十分狗血言情剧的故事。
  
  妈妈说,父亲当年因为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死在自己面前,颓废了很长时间才缓过来,性格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从之前的狂妄桀骜,到现在的寡言阴沉。
  大概是为了填补内心的遗憾,他对每一个与“她”有几分相似的人都很好,因为曾经他一直没有机会和条件对“她”好,只能在很多年后用自欺欺人的方式补偿给其他人。
  金硕珍当时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他完全不觉得这么幼稚又徒劳的举动会是他父亲这样的人做的。
  他想,他妈妈一定是猜错了。父亲或许只是做给她看的。
  哪有什么感情替代品,不过是因为她那一颗子弹,他耿耿于怀至今而已,毕竟遗憾无法填满,死去的人再如何也活不过来,他们只是互相折磨罢了。
  说到底还是妈妈太爱他,所以每一次都会信。
  金硕珍从前是不相信他爸爸真的对那些女人做过什么的,最多是满足过她们的物质需求,演出戏总得要演出费,正常。
  但这都是金硕珍的猜测罢了,事实如何,他还未从他们的其他话里“听”出来。
  只是…话说回来,如果他的推想是正确的,那…那个金泰亨…到底是哪里来的?
  
  等一下…
  金泰亨?!
  
  金硕珍猛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连鞋也来不及穿上,飞快地跑下了楼。
  
  “怎么了?楼上有什么?”妈妈跟着站起来,被他着急慌乱的样子吓了一跳。
  爸爸从容地望过来,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那个…爸,”金硕珍俯身撑着膝盖,下楼太急,忍不住直喘气,“电话里的人说的那个…您…儿子,会不会是昨天那个…金泰亨啊?”
  金硕珍妈妈下意识就想骂人,结果被金硕珍爸爸阴沉的目光镇住了。
  “皮痒了是吗?”金硕珍爸爸偏着头,淡淡道:“是不是最近对你太好了,开始忘乎所以了?”
  金硕珍咬着唇后退一步,嘴上却不退缩,“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那个人把金泰亨当成我了,那他会很危险吧?”
  “所以呢?”
  “那他也太无辜了!”金硕珍又走回了父亲跟前,“爸,您去救救他吧,是您的话一定可以…”
  “闭嘴。”父亲仍是一副从容镇静的模样,他站起来,扯住金硕珍脑后的头发,低头沉声道:“我告诉你,敢威胁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但你说要我救的人,那跟我没有关系,跟你,跟你妈,都没有关系,你管他有危险还是死了,碍不到你一根手指头,再敢提,你这辈子都别想出门,听明白了吗?”
  父亲的声音很低沉,微微有些沙哑,说话的时候并不会很大声,语气里也不会有多大感情,甚至一丝怒意都听不出来,但还是让金硕珍双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
  
  他总算明白,父亲昨天晚上说的那句“你根本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是什么意思。
  
  都是因为他。
  
  如果他没有把金泰亨带回家,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昨天晚上金泰亨妈妈也来家里参加了酒会,如果金硕珍白天什么也不做,他们母子晚上也会重聚。
  是他在好心办坏事。
  
  
  “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来家里的都是些什么人?”父亲说:“现在所有人都背地里议论我有个私生子。”
  金硕珍不敢再说话了。
  “你觉得很好玩吗?金硕珍。”
  “不…”
  “该不会还在等着我夸你善良吧。”
  “不是…”
  “在这个家里,善良一点用都没有。你快成年了,别再天真了。”
  
  
  这是天真吗?
  金硕珍鼻尖有点酸。
  他只是不想有人因为他受到伤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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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一早,金硕珍趁爸妈还没起床,偷偷溜出了门。
  其实他很害怕,父亲叮嘱他待在家肯定是担心他,但是他一想到有人在替他面临危险,他就无法冷静。
  
  他去了一家离家里最近的大医院,拿着父亲扔掉的烟头,和那天背着金泰亨时被他蹭上血迹的衣服,去做亲子鉴定。
  不止做了他们的,还做了一份自己的。
  他想,如果金泰亨的确跟他们家没有血缘关系,那他就拿自己的鉴定结果给父亲看。虽然知道欺骗父亲后果会很严重,妈妈也会很伤心,说不定父母之间的矛盾会进一步恶化,但如果见死不救,他会良心不安。
  办了加急,当天也拿不到结果,金硕珍只能回家等。
  
  谁知道一回家就发现父亲坐在沙发上等他。
  神色如常,金硕珍还是忍不住害怕。
  
  “说吧。”父亲言简意赅。
  金硕珍慢慢挪着步子进去,支支吾吾道:“我…晨跑…”
  “你以为我昨天在跟你开玩笑,是吗?”
  “爸…”
  “滚回你的房间,再出来一次,这双腿就别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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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泰亨是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的,夹杂着一个粗狂的男人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妈妈…”金泰亨低声唤了一句。
  他这声轻唤似乎激起了男人更大的愤怒,黑暗中看不见他在做什么,只听他怒吼道:“这他妈到底是不是他儿子?!”
  妈妈哭喊着回答:“他是!他是啊!”
  
  是什么?
  谁的儿子?
  金泰亨什么也不知道。
  
  他伸手往四周碰了碰,似乎是想找到妈妈,寻了好久,指尖总算碰到一点东西。
  虚无的黑暗很可怕,上下都是一个颜色,容易觉得自己身处地狱,于是一旦握住了什么,就会想牢牢抓紧。
  可金泰亨没想到,他抓紧的是男人蹲在地上时垂下来的一截衣角。
  几乎是一瞬间,金泰亨的手就猛地被甩开,那人一脚踹在他头上,他整个人重重摔出去。
  
  “你别动他!!”
  金泰亨听见妈妈嘶哑着嗓子喊:“泰亨要是少一根头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他是谁呢?
  金泰亨撑着地面坐起来,伸手在眼下抹了一把。
  
  还是没哭。
  为什么呢。
  明明那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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