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

　
　　「其余番外见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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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警察赶到的时候朴智旻已经停手了。相较对面那个挂了彩还叫骂着脏话的男人，他不挣扎也不吵闹，安静地跟着他们出去。
　　他没有回头，但知道金泰亨一定没有跟上来。
　　
　　
　　或许是从前的游戏经历太丰富，朴智旻面对警察的时候一点也不恐慌，问什么答什么。只是被警察带出酒吧时，朴智旻直接把脖子上的链子摘下来扔给了金泰亨，他没有去拿外套，现在冻得有些发抖。
　　“你的家属刚才打电话确认过了，马上会来给你交保释金的，不用着急。”年轻的警察用一次性纸杯给朴智旻倒了杯温水，“小同学还挺厉害的，竟然没受伤。”
　　朴智旻没有开玩笑的心情，接过杯子道了声谢，就低着头没有反应。
　　
　　他猜得没错，来给他交保释金的所谓家属，果然是金泰亨和他的家人。
　　但朴智旻并没有开心起来，也很难开心起来。
　　
　　
　　金母的脸色很难看，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说金泰亨的不是，金泰亨和朴智旻走在她身后，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垂头丧气。
　　快到金泰亨家的时候，朴智旻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低声说：“我马上就会把钱还给您的，马上就会的，不要再骂泰亨了，给您添麻烦很抱歉，天亮之后我就回家。”
　　金泰亨的脚步顿了顿。
　　金母这才什么也没说。
　　回到家，照例是金泰亨先洗澡。洗完澡出来他又扔给朴智旻另一件纯色的T恤，说：“你今天穿这个吧，身上那件别要了，回头我扔了。”
　　朴智旻顿觉满身疲惫，连“嗯”一声都省略了。
　　
　　洗完澡后朴智旻自己把头发吹干了，金泰亨半躺着看他，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但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等朴智旻也沉默着躺下来，金泰亨才翻过身，在被子里把朴智旻抱得很紧。
　　朴智旻刚洗过澡，身上还是热热的。金泰亨的指尖点上他的皮肤，就觉得有些冰凉了。
　　“困了？”金泰亨蹭着朴智旻的侧脸问。
　　朴智旻没有回答。
　　金泰亨又问：“怎么就要回家了？不想和我多待几天吗？”
　　朴智旻还是没有说话。
　　金泰亨于是捏着朴智旻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吻上他莹润的唇。
　　朴智旻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半睁着眼睛，正对上金泰亨平淡的目光。
　　
　　这果然不是他的金泰亨。
　　即使和原来的影子重叠了，也不是。
　　
　　
　　金泰亨似乎很不能接受朴智旻木然的样子，皱着眉低声道：“不开心？”
　　朴智旻反问：“我应该开心？”
　　金泰亨有些不耐烦了，“不是去接你回来了？欺负你的人也替你送警察局了，还有哪里让你不开心？”
　　朴智旻却突然问：“你喜欢我吗？”
　　金泰亨愣了一下，没由来地笑了两声，然后漫不经心道：“还挺喜欢的，怎么了？”
　　朴智旻也跟着笑了，“别骗人了。”
　　金泰亨：“我怎么就骗你了？”
　　朴智旻：“你以前就喜欢骗我。”
　　金泰亨撑着脑袋看朴智旻，“你想说我这是死性不改？”
　　朴智旻坐起来，背对着金泰亨说：“你以前刻意亲近我，是因为我们在两个阵营里，你想骗取我的信任，好赢游戏。”
　　金泰亨挑眉，“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朴智旻自顾自继续道：“你现在刻意说喜欢我，是因为我不在，就没人给你花钱，所以你需要想办法让我多待几天。金泰亨，有些话我不是说不出口，也不是不知道，我是怕你难堪才不去提。你以为我顺着你是因为我傻吗…？我只是喜欢你。”
　　金泰亨嗤笑一声，“是啊，你不是喜欢我吗？我没给你你想要的？咱们是各取所需，谁也没比谁高尚。”
　　朴智旻彻底说不出话了。
　　金泰亨反手把朴智旻拉回了身边，伸进他的衣服里搂住他的腰，轻声笑道：“所以啊，什么都别说了，做点大家都开心的事情不好吗？”
　　朴智旻却把金泰亨的手挪开，淡淡道：“你不爱我，我不愿意。”
　　
　　
　　
　　B.
　　昨天晚上他们两个人都没睡好，一觉醒来都不在状态。
　　金泰亨揉了揉眼睛，先起身下床去洗漱。
　　朴智旻穿回了他来居昌时的那身衣服，然后走到金泰亨的书桌前，找了张便签，把自己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写了上去。原本想就贴在书柜上，但金泰亨正好从浴室出来，开门声把朴智旻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就把小纸条塞进了上衣口袋里。
　　金泰亨见朴智旻穿戴整齐，愣了一下才问：“要回家？”
　　朴智旻点头。
　　金泰亨指了指身后，“先去洗漱，等会儿一起吃个饭吧，我送你去车站。”
　　“嗯。”
　　
　　
　　出门后谁都没有再说话。
　　金泰亨家的小区外是一条长街，人不多，不算热闹，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很快就融进宁静里。走出长街，穿过马路，经过拐角，街道上才喧哗起来。
　　他们在一家很小的餐馆里吃饭，店里都是急着去上班的工薪族，穿着笔挺的西装和白衬衫，坐在简陋的桌椅上喝热腾腾的汤。
　　这次金泰亨没有再点一大堆东西了，他把菜单推给朴智旻，朴智旻点什么，他就要一样的。
　　沉默延续了很久。
　　一直到他们吃完饭，在餐馆里坐了一会儿后走回喧闹的大街，金泰亨才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他说：“给我讲讲以前的事情吧。”
　　朴智旻微微一怔，说：“我们以前…没经历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一起…玩过一次游戏而已。认识时间不长，相处时间很短，还不在同一阵营。不应该是朋友，也不像是敌人。”
　　金泰亨问：“我以前的性格和现在差别很大？”
　　朴智旻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然后摇了摇头，“性格…没什么不同，不同的是其他事情。”
　　金泰亨似懂非懂，“你为什么喜欢我？”
　　朴智旻：“我现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金泰亨只好问：“那…我们以前一起经历过什么？”
　　朴智旻：“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执着金泰亨的三个信息点、保护朴智旻不被郑号锡的车轮碾过身体、不同场合下的亲吻、无恶意的欺骗、鬼屋里的害怕与安慰、彼此拥抱的坠楼、无关对错的残杀、把朴智旻拉出噩梦、系统挑拨后的怀疑、无条件的陪伴、两个人的计划、见证无数次死亡，至今仍未达成的约定。
　　游戏结束后，什么都没剩下。
　　经历过什么？什么都没有。一场游戏而已，是朴智旻太当真。
　　
　　
　　金泰亨：“还想去游乐园吗？”
　　朴智旻脚步顿住。
　　金泰亨：“到釜山的车，今晚都还有，陪你去游乐园吧，我答应过你的。”
　　朴智旻：“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不止这一件，你都要做到吗？”
　　金泰亨：“我只能做到这一件。”
　　朴智旻：“那好。”
　　原来还剩下点温柔，那绝对不容许错过。
　　
　　
　　
　　C.
　　下午的游乐园人不多不少。今天不是周末，学生几乎都在上课，来游乐园的大多都是家长带着尚且年幼的孩子。金泰亨和朴智旻都不用上学，走进来一下子就有些违和了。
　　
　　如果游戏里那次不算，那朴智旻其实是第一次来游乐园。现实果然与游戏天差地别，没有任何血腥的画面，小火车开过身边，车头都是可爱稚趣的，跳楼机上传来的都是尖叫与欢呼，旋转木马精致完好。
　　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一切都不是朴智旻记忆里有过的样子。总结下来，原来他和金泰亨那部分短暂的共同记忆，除了鲜血就是尸体，不知道爱在哪里。
　　
　　
　　“要玩点儿什么？”金泰亨四处看了看，好像都不太感兴趣。
　　朴智旻想也不想就说：“鬼屋啊。”
　　金泰亨笑道：“不害怕吗？”
　　朴智旻只是笑了笑。
　　本想说“害怕啊，但你不是在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有些话，时机不对，说出来就没有意义。
　　
　　
　　带小孩来鬼屋的家长少之又少，来排队买票的只有个别和金泰亨朴智旻一般大的学生。少年少女还穿着校服，笑容胆怯又甜蜜，他们大概是逃课出来的，怕被发现，还不敢靠太近。眼里的感情分明可以穿透人群。
　　
　　
　　
　
　　鬼屋入口的门一打开，朴智旻就发现不对了。
　　这里和游戏里不一样，这里有昏暗的光，有逼真的场景和道具，有符合气氛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音乐，还有突然出现的“鬼”。而游戏里的鬼屋只有一片黑，那狼人也是朴智旻在黑暗中不小心撞到才会有灯应声亮起的。
　　不一样。
　　是鬼屋又怎么样，就是不一样。
　　连去回忆里走一趟都做不到。
　　
　　
　　朴智旻别过脸去，抬手揉了揉眼睛。
　　金泰亨没注意到朴智旻的反应，还揽着朴智旻的肩笑说：“这鬼屋也太小儿科了吧？前面那姑娘还能被吓哭！真够厉害的。”
　　朴智旻只是不停地揉眼睛，揉到掌心湿润，再也擦不干净。
　　“这里面倒是挺大的，到出口估计还有一会儿。”金泰亨转过头去看朴智旻，“我们之前去的鬼屋也是这……智旻？”
　　听见金泰亨叫自己的名字，朴智旻的眼泪就越发止不住了。
　　“吓到我们智旻了吧？”金泰亨笑着拿开朴智旻的手，动作温柔地把他抱进怀里，“不哭不哭啊，没事，这都是假的，不哭啊。”
　　金泰亨什么也不记得，但他还是金泰亨。他之前也是这么哄朴智旻的，把朴智旻拥进怀里，笑着安慰说，委屈我们智旻了，不哭啊，不哭。
　　金泰亨明明是一样的。
　　感情怎么就消失了。
　　
　　
　　“别怕啊，我们现在就出去了。”金泰亨轻轻揉着朴智旻的头发，声音和动作一样温柔。
　　朴智旻突然回抱住金泰亨，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搂住他，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
　　金泰亨一下一下地拍着朴智旻的背，“没事啊，没事，不哭，你闭着眼睛，我牵着你出去，好吗？不看它了，闭上眼睛。”
　　“为什么…”
　　声音太小，金泰亨没听清楚，他凝神道：“你刚才说什么？”
　　朴智旻抱着金泰亨，哭喊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金泰亨怔住。
　　那句话是和哭泣融在一起的，声音里都是难过。
　　太让人心疼了。
　　金泰亨能感觉到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但也，到此为止了。
　　
　　朴智旻喜欢的那个金泰亨不在这里，他给不出朴智旻想要的答案，连拥抱都觉得是在占有别人的东西。
　　
　　
　　
　　“世界上那么多人，你怎么偏偏就遇上我呢…？”
　　
　　
　　
　　
　　D.
　　车站里人很多。
　　朴智旻刚好赶上末班车，过不了几分钟就开始检票。
　　来时匆匆，归去也匆匆。
　　
　　他眨了眨有些发涨的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低着头塞进了金泰亨手里，沙哑着声音说：“等你哪天想起我，就来找我，如果没有，就…就这样吧。”
　　金泰亨把纸条攥进手里，捏了捏朴智旻的脸，本想开个玩笑说“记得想我”，朴智旻却满脸惶恐地把他的手打开了。他只好收回手，说：“行。”
　　朴智旻喃喃道：“既然什么都不记得，怎么一直在做以前做过的事情？”
　　金泰亨：“我以前也这么…做过？”
　　朴智旻说：“你以前会做的，后来都做了。喜欢我就不行吗…喜欢我很难吗？”
　　金泰亨不知道该不该说对不起，于是到最后也没出声。
　　朴智旻说：“怎么偏偏遇见你，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广播开始提醒准备检票。
　　朴智旻站起来，仰着头深呼吸，“除了小白菜，你以前，还会叫我首席。”
　　金泰亨：“什么？”
　　朴智旻：“但是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金泰亨：“智旻啊…”
　　朴智旻：“你快乐吗？”
　　金泰亨一愣，不明白朴智旻话里的意思。
　　朴智旻继续道：“你问我，你快乐吗，我那时回答说，从不。你说，那是因为没有你。”
　　金泰亨：“……”
　　朴智旻：“我去釜山找你，你带我吃吃喝喝，我还想，住在你家里。我们可以去看电影，看演唱会，看音乐剧。再去一次游乐场吧，要是不去一次真的缓和缓和心情，我可能会有心理阴影。”
　　金泰亨：“我说过的？”
　　朴智旻：“你这么喜欢我吗…不告诉我？不告诉我，那我就不去找你了。”
　　朴智旻：“我告诉你了的，我说了喜欢，可你还是没来。”
　　
　　
　　朴智旻没给金泰亨把“对不起”说出口的机会，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眼泪都掉在金泰亨看不见的地方。
　　还好，离开时看似不难过。
　　
　　
　　
　　金泰亨把朴智旻推出游戏时说：“你要记住我啊，首席。记一辈子。”
　　那之前朴智旻已经堕入虚无，并没能听见他的这句呢喃，但还是那么做了。
　　谁知道，金泰亨却忘了。
　　
　　
　　金泰亨走出车站，把手里的纸条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好像丧失了爱人的能力，所以不该被爱。
　　
　　
　　今晚的天空没有星星，风很大，明天可能不会天晴了。
　　希望朴智旻一个人回家的时候，不要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