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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18

　　朴智旻很怕疼，金泰亨比较能忍，朴智旻为了让自己和金泰亨更相像一点，也慢慢开始学会忍，痛极了也咬牙不吭声。一开始很难做到，光是练舞眼泪都能大颗大颗地掉，后来次数多了，就渐渐习惯了。习惯到明白能忍的人真的就只是更能承受而已，并不是感觉不到疼。
　　他被岁月牵着跑了这么久，终于成为了每每有人问“你疼吗”都会莞尔摇头说“不”的人，可现在回头看看金泰亨，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能忍是好事了，他恨不得金泰亨掉根头发都说出来。
　　朴智旻总算知道见面的时候金泰亨为什么要那么用力地拥抱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重量都压上来，也明白过来金泰亨为什么走路动作生硬不自然，单单是想在沙发上坐下都要低头扶着膝盖。因为金泰亨站不住了，因为他疼。

　　“金泰亨，开门。”朴智旻原路走回去，低着头按了门铃。
　　他在想很多事情，大多都关于金泰亨，画面好像很美好，越回忆就越难过。
　　金泰亨几乎是在朴智旻话音落下的后一秒就把门打开了，想来是一直都站在这里。
　　“你说你受伤了。”朴智旻问：“哪里受伤了？”
　　金泰亨又一次把朴智旻拥进怀，什么也没说。
　　朴智旻托住金泰亨的腰，低声问：“站得住吗？”
　　金泰亨摇头。
　　朴智旻闭上眼睛，语气平淡，声音很轻，“站不住，那为什么站着？”
　　金泰亨说：“等你来。”
　　朴智旻：“我要是不来呢？”
　　金泰亨：“那就，等你来。”

　　金泰亨从前并不是特别自信，所以特别努力。
　　练舞很容易受伤，磕碰、过劳，腿上时常一片青紫。尽管如此，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好，也经常问朴智旻，该怎么办才好。朴智旻每次都会鼓励他，然后陪他继续练习，练到筋疲力尽，浑身骨节都像要散架。
　　那时还常有练习生夸金泰亨生了张无可挑剔的脸，总笑说他就算不那么拼命，靠这张脸也肯定能出道了。金泰亨一次都没听进去，他从来不觉得他的脸给了他什么优势。
　　任何人的夸赞他都感谢，而后也仅停留在感谢，因为自己不信，所以并不会放在心上。
　　朴智旻知道的，他知道自己没有不自信，金泰亨才有。所以朴智旻说爱的时候，金泰亨也只是笑笑而已，不敢真的相信。
　　如今倒好，这个不相信爱的人，笃定朴智旻就是喜欢他，再怎么否认告诫都不管用。

　　经纪人匆匆忙忙赶来接金泰亨去医院，见家里突然多了个没见过的人不禁吓了一跳，朴智旻正要解释，金泰亨就说：“智旻以前是公司的练习生，来陪我去医院的。”
　　经纪人只是问：“你在片场看手机就是看他的消息吗？”
　　“不是。”金泰亨说：“就随便看看…”

　　金泰亨和朴智旻每天都是最晚离开练习室的人，金泰亨喜欢在人走光了之后看朴智旻跳现代舞，这是别人没有的权利，朴智旻没有和公司提起过从前的自己，也没有在除金泰亨外的任何人面前表现过。
　　跳现代舞的朴智旻永远是属于金泰亨一个人的，直到朴智旻离开公司，都是如此。
　　倒不是朴智旻不觉得骄傲，釜山首席，够挂在嘴边承受他人褒奖了，但朴智旻没有那个想法，他只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金泰亨看，以此证明金泰亨是特别的。金泰亨明白朴智旻的意思，他对朴智旻说：那这就是我们的秘密了，你只能跳给我一个看。
　　“你只能跳给我一个人看”，这句话给了朴智旻太多的错觉。毕竟是自己最爱的人，说出这种话来，难免不多想，难免会出现“他是不是也喜欢我”的念头。于是朴智旻就在自我妄想的两厢情愿中埋没自己，把光都熄灭，挂上平凡的面具，假装掉进人群。

　　朴智旻很不喜欢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味道，想去外面透口气，但金泰亨一直抓着他的袖子，经纪人在旁边，朴智旻不好多说话，怕说错话，只能沉默，什么都容许。
　　金泰亨的伤不算轻，也没有特别严重，医生说不用缝针，但一定会留疤。艺人腿上有疤很影响形象，而且伤口很大，痊愈后或许也难以遮盖。朴智旻脑海中能联想到金泰亨摔倒的画面，轨道车的车角尖锐又坚硬，生生掀起一块脆弱的皮肤，伸直疼，弯曲也疼，怎么都疼。
　　偏偏金泰亨从来不会喊疼。

　　“最近不接其他行程，你稍微休息几天。”经纪人说：“导演对外说你是生病了，以后可能还会合作，最好还是别打他的脸，之后腿上如果留疤，得动手术做掉。”
　　朴智旻眉心紧皱。
　　金泰亨说：“公司安排吧，我无所谓。”
　　经纪人：“不过明天晚上的直播采访很重要，不能推，到时候脸色不那么好看没关系，靠化妆应该能盖住，表情得注意，走路姿势也控制一下。”
　　金泰亨点头：“我知道。”
　　经纪人抬手看了看表，说：“那行，我得回公司一趟，”他转头望向朴智旻，“你是泰亨的朋友对吗？麻烦你照顾他一下了，如果被媒体或外人发现，你可以暂时说是公司职员。”
　　朴智旻看着金泰亨，什么话也没说。
　　金泰亨还是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生怕他会走。

　　金泰亨以前对朴智旻的态度可以用无所谓来形容，他好像并不在意朴智旻是不是每时每刻都在身边。但朴智旻也不在意金泰亨对他是什么态度，容许他站在这里，他就能感到满足。
　　他们之间的感情的确是朴智旻一厢情愿的，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所以才不甘心。

　　金泰亨的伤不至于住院，处理好之后在病房里休息了一会儿，没有不良反应就可以回家了。司机把车开到了医院后门，朴智旻看着金泰亨把裤腿拉下去，遮住一圈厚厚的纱布，然后吃力地站起来，对朴智旻微笑。
　　朴智旻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
　　“还好穿的是宽松的裤子，不然要露馅啦。”金泰亨说：“智旻陪我回家可以吗？”
　　朴智旻看金泰亨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照顾不好自己，一边想着“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一边皱着眉点了点头。
　　金泰亨就揽着朴智旻的肩和他一起慢慢往外走，“不要被粉丝看见就好了，我这样像生病的样子吗？”
　　朴智旻说：“嗯。”
　　“希望不会留疤，不是很想动手术……”金泰亨小声说：“动手术听起来很严重，我之前……”
　　金泰亨的话没有说完，朴智旻的手机又响了。
　　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就不该听玧其哥的，静音多好，真他妈…”
　　“谁给你打电话？”金泰亨停住步子，愣愣地看朴智旻。
　　朴智旻也不避讳，“玧其哥。”
　　金泰亨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朴智旻没有伸手去扶金泰亨，走远了一些才接电话，问：“哥怎么了？”
　　闵玧其：“号锡跟我说了。”
　　朴智旻怔住。
　　闵玧其：“号锡快回家了，你也回来吧，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说清楚。”
　　朴智旻回头看了金泰亨一眼，他正靠着墙微微俯身，想来站立很痛苦。
　　于是朴智旻回答说：“对不起。”
　　闵玧其：“你现在跟谁在一起？”
　　朴智旻：“对不起，哥，我明天早上就回来。”
　　闵玧其：“朴智旻。”
　　朴智旻把电话挂断了，再说下去，他怕负罪感会把他淹没。

　　他把手机重新设置成静音，走回金泰亨身边，淡淡道：“不管怎样，我今晚会照顾好你，是南俊哥让我来的，他放不下心，你之后就当欠了他一个人情。还有就是，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多想，我只是在有偿帮他的忙。”

　　能看见金泰亨唇角的笑一点点消失。
　　可那又怎么样呢，朴智旻根本就没有笑过。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