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玧其每天吃饭的点很固定，饭量又小，但郑号锡还算是个在长身体的大少年，容易饿。于是闵玧其在回去的路上给郑号锡买了一小块慕斯蛋糕，让他先垫垫肚子。
郑号锡在副驾驶上看着蛋糕发了会儿呆，然后挖了一小口含进嘴里，抿了两下唇，突然笑了。
“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吃过蛋糕，不太记得了。”郑号锡笑着说：“反正小时候应该是没有的，完全没印象。”
闵玧其说：“嗯。”
“你走的第二年，金泰亨过生日的时候，朴智旻爸爸给他买了个特别大的蛋糕，特别…特别大，还是两层的，朴智旻爸爸让他吃不下就扔着玩儿。”郑号锡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老觉得酸，“后来他切成很多块，分给很多人，还切了一大块给我，但我没要。”郑号锡又往嘴里塞了口慕斯，入口就快化了，可他还是用力地嚼了两下，“当时可能是太要面子了，死活不肯要，还说我从小到大都不吃甜，然后就真的没吃过甜食，你说我是不是活该？”
闵玧其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郑号锡的头发。
郑号锡还是笑，说：“这什么味儿的？甜。”
闵玧其说：“咖啡。”
郑号锡转过头来，“电视上不都说咖啡特苦吗？”
闵玧其想也不想就道：“骗小孩儿的。”
郑号锡像听了个笑话，“我算小孩儿吗？”
闵玧其说：“半个。”
“那行，”郑号锡还是在笑，“咱们小时候老被说不像小孩儿吧？我今儿就做一回小孩儿，长这么大还没当过小孩儿呢，新鲜！”
闵玧其忍不住跟着笑了一声，“矛不矛盾？”
郑号锡摇头，看起来心情不错。
闵玧其平时都会问郑号锡想吃什么，今天没问，带郑号锡去了条小吃街。
郑号锡满脸诧异，他觉得闵玧其出现在这种地方很违和，他平时都是出现在西餐厅比较多。
“那么喜欢看电视吗？”闵玧其找地方停好车，和郑号锡并肩往小吃街里走，“每天回家一看就几个小时。”
郑号锡有点儿尴尬地摸摸耳朵，“就…没事儿干呗，不看电视还能干什么…”
闵玧其点点头，“你昨天在电视里看到小吃街的时候很认真，你比较喜欢这种…嗯，这类的？”
“嗯。”郑号锡说：“气氛很好，可能你不觉得，但是我还…蛮向往的，像电视里那样，好长一条街都是吃的，从街头吃到街尾，然后坐着聊天…”
“那走吧。”闵玧其朝郑号锡伸出一只手。
郑号锡盯着闵玧其的手发呆。
很白，天色暗了都能看出来白，戴着块看起来奢侈又低调的表，表盘稍微有点儿反光，郑号锡看不清几点，光看闵玧其骨节分明的手指了，很长，指甲圆圆的。
闵玧其用那只伸过来的手打了个响指，然后又恢复到刚才的姿势，问：“不走吗？”
“啊？”郑号锡还是愣在原地。
干什么？这是要牵…牵……牵手？
“小孩儿。”闵玧其勾出一个明显的笑，“人多，别走丢了。”
郑号锡差点把眼泪笑出来，他抓紧闵玧其的手，用力捏了捏，说：“那你要牵紧我了，我长得挺好看的，万一被人贩子盯上就难办了，救回来得花好多钱。”
闵玧其说：“傻子。”
郑号锡说：“哥哥。”
闵玧其：“嗯。”
郑号锡：“我有哥哥了。”
闵玧其：“你从一出生就有了。”
郑号锡抬手，用闵玧其的手背擦了擦眼睛，“他小时候不爱搭理我，有跟没有似的，后来他走了，就彻底没了。”
闵玧其沉默了很久，才说：“他以后不走了。”
郑号锡说：“他这几年是一个人吗？”
闵玧其说：“是。”
郑号锡：“很寂寞吧？”
闵玧其：“嗯。”
郑号锡笑了笑，“那我心里就平衡多了，街坊邻里都跟我熟，我不寂寞。”
闵玧其说：“好。”
好，好什么呢。
谁也不想再说。
闵玧其的皮肤很白，吃辣的脸会泛红，郑号锡想夸他好看，话到嘴边了说不出口，愣是拐了个弯儿，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咱家基因是不错。”
闵玧其一下就听出郑号锡是什么意思了，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地直说道：“我们长得不像。”
郑号锡嚼着根烤串儿，差点儿把竹签一块儿嚼了，“我就不能夸你的同时顺便沾沾光吗？”
闵玧其说：“你很好看，比…”
“没你好看没你好看。”郑号锡急匆匆打断他，“咱俩费不着商业互吹。”
闵玧其低头扒拉碗里的小龙虾，没看郑号锡，但郑号锡看见闵玧其无声地说了句“实话”。
我也实话，郑号锡心想。
他们没能真的从街头吃到街尾，因为郑号锡中途渴了，偏要喝啤酒，于是他毫无悬念地醉了，脸颊绯红，胡言乱语，脚步虚浮，闵玧其看了只想笑。
小孩儿是真小孩儿，不能喝酒还要逞强，生怕别人不把他当大人。
闵玧其半拖半抱地把郑号锡扶进副驾驶，关车门之前还被郑号锡很莫名其妙不讲道理地踢了一脚。闵玧其拍了拍裤子，绕过去坐上驾驶座，给郑号锡系上了安全带。
好在郑号锡喝醉了不难照顾，闵玧其放任他一路自言自语喋喋不休，放了会儿音乐，纯当没听见。
到家之后就麻烦了，郑号锡已经睡着了。
闵玧其想抱他去洗澡，但郑号锡一点儿意识都没有，坐都坐不住，水还在放就往下滑，闵玧其只得跟着坐进浴缸里，从背后抱着郑号锡，让他靠在自己胸前。
闵玧其以前都是一个人住，浴缸并没有多大，两个人的确很挤。他给郑号锡洗头发的时候胳膊肘不小心碰到音乐开关，音量不大，可郑号锡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了。
闵玧其头一回知道慢节奏纯音乐竟然有醒神的功能。
“醒了？”闵玧其问：“你没吃多少东西，饿不饿？”
“不饿，特别清醒，”郑号锡说：“我刚才又做梦了。”
闵玧其把郑号锡头发上的泡沫冲干净，问：“梦到什么了。”
“小时候的事情。”郑号锡回头看他，脸上还是红的，不知道是酒没醒，还是热气熏的，“你知道吗？朴智旻其实喜欢写小说来着，我有一次和金泰亨偷偷看了，没看明白。”
闵玧其没说话。
“情情爱爱的。”郑号锡笑道：“他一小破孩儿，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还爱呢。”
闵玧其问：“所以呢？”
郑号锡说：“他在小说里写了一句话，是男主吧大概，有句台词说…你可以爱我吗，没有人爱过我。你说这是不是他的内心写照啊？我真觉得没人爱他，你看金泰亨，那不像是爱他，我不会爱人，别人就更不可能了。”
闵玧其说：“你就只记住了这句话吗？”
“啊？”郑号锡又笑了两声，笑完就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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