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相遇,后会无期。

《余生离我远去》主95副94「40-43」

  40

  金泰亨从小区出来时天色已经晚了,他手里拿着东西也不愿意再去挤公交,干脆打车回了家。这里离他们家很近,打车回去只需要十分钟左右,他在这仅有的十分钟里猜想,一会儿见到朴智旻会发生什么事情、应该怎么做才能平复朴智旻的情绪,如果语言太苍白,朴智旻到底会不会相信。

  尽管朴智旻挂断电话前重复了好几声“没什么,你就当我没说”,他还是不那么放心。可没想到把钥匙放回口袋,带着屋外的冷空气踏进玄关,家里的气氛却不太对。    

  朴智旻坐在客厅茶几边的小沙发上,侧着头看长沙发上的金南俊和郑号锡,他们三个人的表情都挺严肃,不像是在纯聊天。但金泰亨发现他进屋时金南俊低了低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等金泰亨换好室内拖鞋走进客厅来,金南俊就抱着郑号锡笑了,金泰亨只好当刚才的匆匆一瞥是自己的错觉。  

  

  “我们回一下房间。”朴智旻在金泰亨朝自己走过来前开口道:“等会儿一块儿吃晚饭啊。”

  郑号锡点点头,金南俊看着郑号锡,没往金泰亨这边看,金泰亨在想他是不是有心事。  

  

  

  金泰亨走在朴智旻身后,把挂在臂弯上的两件外套暂时放在了书桌上,然后关上房间门,说:“衣服得洗洗再往柜子里放,应该是太久没有穿过了,有一点点霉味。”

  朴智旻的眼神变得有一些复杂,“啊,好,其它东西呢?”

  金泰亨指了指桌上那件毛呢外套,“口袋里,要拿出来吗?你自己收拾还是我帮你?”换做平时,金泰亨肯定不用提前报备就给朴智旻轻轻松松归纳到位了,可朴智旻电话里那点犹豫和质疑的语气让金泰亨现在不太敢随意动这些东西。



  朴智旻坐去床边,张开双臂往后躺,说话时声音里还夹杂着一声长叹,“如果怀表还在的话就留下,其它东西都可以直接扔,如果不在,啊……那好像也是直接扔,哈哈。”

  金泰亨完全没觉得朴智旻是真的在笑,但并不想深入揣测。在一起时间长了,他现在只对朴智旻每次刻意隐瞒情绪的行为感到无奈,“好,我先都给你放起来,万一你哪天突然想要,也不怕找不到。”

  “里面没写什么不能看的。”朴智旻突然说:“对你来说没什么不能看,我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看,只是内容有点儿极端,我怕你看了会坏心情,而且我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嗯……你就当我打电话那会儿是还没睡醒吧,语气有点儿不太好,我向你道歉。”

  金泰亨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朴智旻,勾了勾手指,道:“你过来。”

  朴智旻磨磨蹭蹭地坐起来了。

  金泰亨又勾了勾手指,“过来,站到我面前来。”

  朴智旻接着慢吞吞地挪动,一边挪动一边盯着金泰亨的眼睛,说:“对不起,我道歉,我不该那么跟你说话。”

  金泰亨等不耐烦了,直接大步跨上前把朴智旻扯进了怀里,然后二话不说双手捧起朴智旻的脸毫不留情地啃了一口。



  “……”朴智旻一愣,回过神来连忙瞪了金泰亨一眼,差点把眼泪都给瞪出来。

  金泰亨摊摊手,“我现在还在气头上,等这个印子没了我就原谅你。”说完就转过身去自顾自整理东西,看也不看朴智旻。

  “得了便宜就卖乖啊,说的就是你……”朴智旻捂着脸坐回了床上,等着他那个还在气头上没有原谅自己的男朋友整理好房间后去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金泰亨把朴智旻说的那块怀表放在了书桌上,等着朴智旻自己收收好,其它的小物件他都放进了抽屉里,顺带把一件秋季外套扔进了洗衣机,另一件毛呢的打算隔天送去小区对面的干洗店。等把房间里别的东西也都整理归位了,才走去床边亲了亲朴智旻的额头。很轻的一下,有点儿像无意间的亲密触碰,朴智旻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南俊哥说,号锡哥前几天回了趟家,和我们同一天出的门。”朴智旻抬起胳膊挡在眼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花板的吊灯太刺眼,“号锡哥的家人一直想等他毕业后送他出国,眼看就快毕业了,号锡哥想不到拒绝的理由,毕竟出国这件事儿最开始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所以他就跟家里出柜了,说他爱的人在这里,他不想走。他跟南俊哥约好了那天晚上在某个地方会面,南俊哥等了好久都不见他来,就按照他事先留好的地址找了过去。两个人现在都挺惨,但好像可以真正不管不顾踏踏实实地在一起了。”

  金泰亨怔住,“你们刚才就是在说这个吗?”

  朴智旻说:“对,你出去看看他们吧。”

  金泰亨点点头,顿时明白过来金南俊刚才那个转瞬即逝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

  原本应该立即说恭喜的。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朴智旻,朴智旻仍然用胳膊挡着眼睛,察觉不到他的目光。

  “帮你把灯关了吗?”金泰亨问。

  朴智旻摇头,说:“就这样吧,躺会儿我就出去了,头疼。”心里却在喜悦金泰亨会照顾到他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

  金泰亨只得就这么皱着眉出去。  

  

  

  回来时没有走到他们身边去,于是金泰亨只看见郑号锡穿着厚厚的家居服,脸色有点儿苍白,金南俊穿着平时出门的衣服,但领口好像有点儿乱。这下走近了才发现,郑号锡的脸色何止是苍白,金南俊又何止是领口有些乱。



  “怎么……回事啊?”金泰亨在朴智旻刚才坐着的地方坐下。

  金南俊摆了摆手说没什么。

  “这么大一股药味,就别瞒了吧?”金泰亨说。

  郑号锡笑着点点头,语气轻松道:“弟弟,现在这里就是我的家了,我没有其它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金泰亨说不出话来。

  “但是我好幸福啊。”郑号锡又道。



  金泰亨并不能完全理解。就好像如果让他在家人和朴智旻之间做选择,他一定会煎熬到彻夜难眠,根本不能像金南俊和郑号锡那样干脆。不论选谁,他都会有满身的负罪感。

  “泰亨父母开明吗?”郑号锡问:“要是也像我父母这样可就难办了。”

  金泰亨转移话题道:“那号锡哥以后真的……不跟家里联系了吗?”

  郑号锡说:“怎么可能呢,是我对不起他们,我只能等他们慢慢接受了。不然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要我放弃金南俊是不可能的。”



  可以这么肯定吗?

  金泰亨心说。  

 

 

  

  

  41

  晚饭后四个人本想在家看个电影,金南俊见金泰亨和郑号锡都挺有兴致,就趁机以“我有个本子跟现代舞有关你能不能跟我聊一下这些动作该怎么描写”为借口,撇开郑号锡,拦住金泰亨,把朴智旻叫去了房间里。

  朴智旻知道金南俊总是写一些不走寻常路的剧本,这会儿也一点儿没怀疑,扯着宽大的家居服就问:“你不然等等?我换套衣服来给你现跳一个?”

  “不不不不不不不了弟弟。”金南俊连连摇头,确认了一下门关严实了以后拉着朴智旻在郑号锡那个蛋壳似的懒人沙发上坐下,“没有剧本要写,我那是说给他们听的。”

  “啊。”朴智旻一脸恍然大悟,“你有阴谋啊,说来听听?”

  “不是阴谋,找你有事。”金南俊的脸色慢慢沉下来,在朴智旻眼里颇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明明就只比他大一岁而已,“听泰亨说,他这几天跟你回家了?”

  “嗯。”朴智旻大大方方点头。

  金南俊又问:“见过你父母了?”

  朴智旻想了想说:“我是单亲,见过我妈了,我爸还没有。”

  金南俊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哦”,还没“哦”完,朴智旻就掐着他的话音补了一句:“我的监护人按户口本来说其实应该是我爸,但他的存在等于无,我也不知道我以后还能不能见着他,所以金泰亨更没法儿见。不过这都不重要,又不影响我跟金泰亨的关系,我想跟谁在一起都行,连柜都不用出,羡慕吗。”

  “羡。”金南俊抓了把头发,眉头皱得很紧,虽然没发出声音,但给人一种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叹气的感觉,这种状态通常是他搞不清楚哪里惹郑号锡生气了和写作又陷入了瓶颈期的时候才会出现。半晌他才抬起头来,问朴智旻道:“你想过以后要去见泰亨的家人吗?”

  朴智旻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金南俊这么神神秘秘到底是想跟他讨论个什么话题,于是道:“大家都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我实话跟你说也没什么。”他在小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姿势,侧脸枕着胳膊,声音闷闷的,“见不见他的家人我是无所谓,但他以后要是被逼着结婚或者怎么样,我不能容忍,还有就是,他如果真想跟我在一起一辈子,那你觉得他这个一出家门就藏着掖着的态度,是不是该改改了?我心再怎么大也会有不平衡的时候吧。”



  其实打从他们刚在一起那会儿开始,朴智旻就想过这个问题。他那时候就想,现在这个年代,他们谈个恋爱又不是不正当关系,稍微开明点儿的长辈应该是可以接受的,要是不行,那他们就私奔嘛,世界这么大,总会有容身之处。可没想到实际上真等到这一天,朴智旻又不得不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天真到有些愚蠢了,他根本就没有去考虑金泰亨的立场。

  “是,是会有点儿憋屈,难为你,都没因为这个跟他发过火。”金南俊也没办法在这方面给金泰亨说好话了。

  朴智旻听见“发火”这两个字都要气笑了,“我在他面前能发得了火吗?多大火也能马上用几句温声细语给我浇灭了,我再多说就像撒泼似的,诶你们姓金的是不是都喜欢在需要放开了吵架的时候跟人语重心长讲道理啊?然后我们这种脾气大的有理都能被你们讲亏,真够欺负人的。”

  金南俊也突然有点想笑,“你也就是在我跟号锡面前会这么大大咧咧说话了。”

  “是啊。”朴智旻把脑袋往沙发背上靠,面朝着天花板,闭着眼睛感叹了声:“舒坦。”  

  

  倒不是朴智旻还对金泰亨有什么顾忌,谈了这么几年恋爱也不可能是放不开,单纯是金泰亨本身的性格问题导致朴智旻何时何地都暴躁不起来,稍微大点儿声都显得像在无理取闹。

  他太沉稳了,早两年还偶尔会和朴智旻开开玩笑,后来生活中完全失去了调剂品。用郑号锡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才二十岁出头,就已经开始过起了“日子”。说好听了是平淡日子细水长流,说难听了就是日复一日枯燥无趣。朴智旻虽甘愿平凡,但日子久了,也难免觉得乏味。

  就好比,每年的情人节或者纪念日,金泰亨一定会抽出时间来陪他,或许会去学校里看看、或许会有烛光晚餐、或许房间会布置得很有气氛、或许会有温暖人心的话,朴智旻每一次都很感谢,但不一定会很感动。

  后来有一次朴智旻问起郑号锡,你们纪念日是怎么过的?郑号锡说,那天刚好是周末,他和金南俊彼此依偎着睡到自然醒,醒来后空着肚子跑去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吃自助,听说那家店很出名,两个人也是临时决定想去,想字一开口,立马就付诸行动了,结果在门口椅子上排了一个小时队。

  他们吃完饭又十分懒惰地在餐厅里坐了很久,面对面玩手机,不说话也不尴尬,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在商业楼后面那个从没去过的广场散步。中途看见有人在办随机舞蹈的活动,郑号锡还没来得及激动,金南俊就先帮他把外套脱了拿好,催着他过去抢前排,然后一个劲儿给他鼓掌欢呼。等活动散了,有人来找郑号锡要联系方式,郑号锡想也不想就牵起金南俊的手,说那不行,我有主。

  回家的路上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公交,从初始站坐到了终点站,等下车天也黑了。郑号锡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自己枕着金南俊的胳膊。金南俊为了不惊醒他,同时还不让他的头掉下去,单手抓着前排的椅背一直抓到下车,手指关节都酸了。

  回了家郑号锡又精神了,拖着金南俊在客厅打格斗游戏,打到一半又极有默契地点了份啤酒炸鸡,外卖到了之后游戏正pk到最后一条血,他们一个大喊金泰亨一个大喊朴智旻,说没手了帮忙开开门,接着啤酒炸鸡就被朴智旻极其强盗地都捞走拿回房间了,他们只能再重新点一份,商量着这把谁输等会儿就谁撇下手柄去开门。

  那把是郑号锡输了,但最后还是金南俊去开的门。



  一点儿也不特别。

  朴智旻之前就是这么想的,他还跟郑号锡说,这些事情每天都可以做,但你会每天去吃烛光晚餐吗。郑号锡那时看朴智旻的眼神十分鄙夷,说每天都可以做又怎么了?开心不就行了?想到那天日子特殊,快乐都平方加次方了,难道纪念日就非得过得很高级吗。于是朴智旻越来越清楚,他想要的平凡,与金泰亨以为的平凡,以及金泰亨给他的平凡,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42

  郑号锡身上都是外伤,再加上他年轻,长期锻炼身强力壮的,在家躺不了几天就能好,但朴智旻还是有点儿心疼他,甚至某个瞬间突然有了“如果金泰亨也要付出这样抑或更大的代价,那这个柜不如不出”的想法,毕竟郑号锡这个事儿还不算完,他家里人只是气到拿他发了一通火然后赶出了家门,并不是责骂之后就得到了宽慰,更别说接纳金南俊。

  金南俊还说,要不是他去得及时,郑号锡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子。郑号锡自己也感觉错愕,半开玩笑说他父母从没打骂过他,以至于他以为会很顺利,父母多少能理解一些,至少会愿意听听他的想法和他们的故事,可没想到再三确认后,郑号锡笃定的语气一出来,什么都变了。污秽且施加着诅咒的难听话语就这么沉甸甸地砸在郑号锡身上,他看着那两张神情狰狞目光嫌恶的熟悉面孔,恍惚间觉得这二十几年扎根在脑子里的记忆仿佛像被人连根拔起重新换了颗种子,没人给它浇水施肥,再也发不了芽。



  郑号锡这几天基本都在和金南俊聊些题外话,金南俊知道郑号锡不愿意再提家里的事情,言语间都变得小心谨慎。越是这样,朴智旻越是矛盾,一边觉得金泰亨处处隐瞒对他很不公平,一边担心金泰亨会和郑号锡一样得不到谅解,挣扎得觉都睡不安稳。  

  

 

  “怎么了?”金泰亨把朴智旻拉进怀里,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说:“大清早就叹气,今天一天都会心情不好的。”

  朴智旻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开题报告写不出来。”

  “你早说啊。”金泰亨说:“虽然这种事情应该让你自己做,不过你都愁成这样了,那我除了帮你还能怎么办呢?”

  朴智旻没想到随口扯的一句话竟然能达到不劳而获的效果,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那行,那我又开心了。”

  金泰亨笑了笑,“再睡一会儿。”

  朴智旻就更深地陷进了金泰亨怀里,眨了眨眼睛,睫毛能碰到金泰亨的脖子。金泰亨平时就喜欢这么抱着朴智旻,两个人缩在棉被里,身体都是暖暖的,朴智旻会把脸埋在金泰亨胸口,金泰亨一只手就能环住他的腰。  

  

  

  “别挠,痒。”过了没一会儿,朴智旻忍无可忍,终于在那只不安分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

  “没挠。”金泰亨笑起来,“你抱起来舒服。”

  朴智旻闭着眼睛都想翻白眼,“你平均每天要把这句话重复六遍,我已经很有自知之明了,真的。”

  只有金泰亨和朴智旻两个人在家,或者他们俩待在房间的时候,金泰亨就会忍不住去抱朴智旻,他说朴智旻整个人都软软的,捏起来好玩儿。朴智旻一开始还挺自豪,后来被金泰亨给捏烦了,于是金泰亨一靠近,朴智旻就务必要做点儿别的把那点儿便宜给占回来,结果每次都没太成功,金泰亨还是最占便宜的那个。  

  

  

  回笼觉没睡太久,同样习惯早起的金南俊一大早没见到他们俩人就过来敲门,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吃早餐,或者有什么想吃的给他们带回来。朴智旻最讨厌别人吵他睡觉,吼了声“我们在忙你别烦”就听见金南俊极有眼色地走远了,而后下场是金泰亨挑眉说了声“听说我们在忙”,然后朴智旻就真的一早晨没能爬起来。  

  

  郑号锡这几天除了出房间洗漱以外基本没怎么离开床,一日三餐都是金南俊准备好了给他端进去。尽管心里清楚郑号锡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但自己的男朋友为自己受了委屈,那怎么都得捧在心尖儿上疼。

  于是家里四口人,只有金南俊一天到晚在忙里忙外,连勤劳的金泰亨都罢工了,跟随朴智旻从前的脚步,坚持一切食物靠外卖。朴智旻也说冬天太冷不愿意动,等开春了再找点儿活干,反正这个学期没课,论文是躺在床上写还是趴在地上写都没人管。



  后来朴智旻因为总嫌衣服不够穿把钱给花光了,金泰亨把自己的卡给他他又舍不得用,一气之下只得重新开始忙碌,一天有十二个小时在跑剧组。

  没有后台的大学生在剧组里通常不会有多好的待遇,领得了盒饭都是给面子,金泰亨经常担心他会太累,提醒他不要总接高难度的戏,酬劳少一点儿都没什么,日子还长,可以慢慢来,但朴智旻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金泰亨不一样,没体会过什么是温室里的花朵,风吹日晒的日子又不是没经历过,早来晚来没多大差别。不过这种话没法跟金泰亨讲,好像对金泰亨的关心不屑一顾似的,其实心里稀罕得要死。然而等他终于累到解开安全绳就趴在了地上差点昏过去的时候,他才明白金泰亨的提醒并不是虚假发言。

  那天是郑号锡的生日。四个人在家里给他庆祝的,朴智旻整个人无精打采,右手吃饭,左手挂着从小区外面诊所提上来的吊瓶,木架子的阴影打在他一次性碟子里的蛋糕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世界被切割开的错觉。



  晚上金南俊喝多了,想抱郑号锡结果抱成了金泰亨,金泰亨笑得没力气挣开,朴智旻腾不出手去拉,两个人不由得都回头看郑号锡,可郑号锡也喝多了,想把金南俊和金泰亨拍下来,相机却点成了自拍模式,金泰亨只能等着金南俊主动撒手。

  结果金南俊一直没松手,含糊不清地喊着郑号锡的名字,喊到最后哭了出来,颤抖着大声说“我求你别走了”。

  而事实是所有人都喝醉了,等一觉醒来,没有人记得金南俊哭喊着说了些什么。  

  

 

 

  

  43

  学校的安排很奇怪,很多地方在大四上学期就安排提前拍了毕业照,他们学校非得等到毕业答辩结束了才拍,要是有人一辩不过就再等,一直等到所有人都答辩完,拍完照就可以卷铺盖走人。

  朴智旻他们就住在本地,最近也没听谁说过毕业之后要去哪儿发展,他就自动默认了大家还会继续住在一起。拍照前他们回了趟宿舍,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搬家时忘记带走的,结果一进门,放眼望去空空荡荡,除了积灰什么都没剩下。  

  

  他们在各自寝室里换好衣服,然后去各班集合。编导班和表演班选的场地相隔十万八千里,金南俊不得不暂时跟他们分别。他转身时对着郑号锡大喊了一声“我爱你”,别人倒是心里有数没多诧异,最多是“吁”了两声抗议金南俊不要虐狗,但惊得一无所知的表演班直男摄影师差点把云台装反。

  朴智旻隐隐觉得他这声告白有些过于悲壮了,不像在说爱,像在说再见,可一转头,金南俊已经走出去好远,郑号锡脸上挂着笑,依然是往日的样子,他只能怀疑是自己脑回路出了差错。  

  

  

  “我能站你们中间吗?”朴智旻迅速拦住了一个身高与金泰亨相仿且正在往金泰亨身边靠的男同学,面无表情地说:“我比较想跟帅的人站在一起。”

  男同学一听,欣然答应了。

  可是摄影师不太乐意,后来经过朴智旻难得坚持一回己见的交涉,他们班拥有了两个版本的毕业照。一张朴智旻和金泰亨站在一起,并且全班大笑脸比心,一张朴智旻在前金泰亨在后,所有人一本正经。



  拍完照四周还更热闹一些,熟悉的不熟悉的都过来互相合影,或者在某社交软件上留个可能以后只有点赞交流的联系方式,但离别的气氛还是被人群中不知道谁喊的那声“我会想你们的”给烘托出来了。

  朴智旻以为他肯定不会难过,毕竟最爱的人不会离他远去,关系好的朋友也都在这里,但好像还是有什么东西触动了心里某个地方,像羽毛轻轻扫过一样,不热烈,但很清晰。  

  

  

  

  “你会舍不得吗?”朴智旻坐在操场的主席台上,捧着一杯他连名字都没记住的女同学临走前送的奶茶,转过头这么问了金泰亨一句。

  金泰亨偏着头,很诚实地回答:“其实还好,我从入学那天起就在渴望毕业了,现在真到了这一天,只觉得时间真的好快,别的感触不是很多。”

  朴智旻说:“是,好快,太快了,我好像昨天才刚认识你,怎么就在一起这么久了。”  

  

  

  “嘿!”金南俊突然在操场的绿网外往主席台扔了颗小石子,“出来,去吃饭啊!”

  金泰亨和朴智旻一起跳下主席台,懒得绕一圈走,直接从绿网翻了出去。



  “号锡哥怎么不在?”朴智旻四处看了看,“他刚刚不是要找你合影?你没碰上他?”

  “啊,碰上了。”金南俊笑了笑说:“他让我们先去吃饭,一会儿回家等他,他学分好像没算好,得去一趟教务。”

  金泰亨听得一头雾水,“毕业证学位证都拿了,说明该有的学分还是在啊,以后都不回来了,没算准确也没关系吧?”

  朴智旻附和着点头。

  但金南俊仍坚持说:“不管他,我们先走吧,回家等他。”  

  

 

  中午那顿饭吃了很久。金南俊几乎把他和郑号锡从大一到大四每一个有趣的故事都讲了一遍,朴智旻笑着说他们简直是欢喜冤家的模范,应该合作出本书叫《我的男朋友为何那样》,还让金泰亨多向他们学习,这样生活才不会无趣。

  于是话题在这里顺理成章地拐了个弯儿,他们又围绕着“如何才能教会著名恋爱苦手金泰亨什么是真正的浪漫,和偶尔需要用来充当一下生活调剂品的小情趣”聊了很长时间。

  所以等他们到家后,郑号锡已经离开了很久。他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以至于金泰亨和朴智旻根本没有察觉到。

  

  

  金泰亨和朴智旻说早上起太早,想回屋补个觉,金南俊说好,等郑号锡回来给他打个电话,他想回趟家。金泰亨听了不得不惊讶,金南俊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家里人和他的关系也没有和解。金南俊说毕业了,总得回家交代一声,金泰亨就没再问。

  但金南俊并没有回家,也没有想过要回家,他只是找不到郑号锡了,也不能去找,所以想四处走走,把心里这点儿憋了几个月的难过都走散。  

  

  

  “我觉得他们俩不对劲儿。”朴智旻说。

  金泰亨摘手表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抬地道:“你给号锡哥打个电话。”

  朴智旻连忙掏手机。

  没一会儿他又听着一阵忙音说:“不行,打不通。”

  金泰亨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应该不是吵架,他们吵架不这样。”朴智旻忍不住皱眉,“我想到最坏的结果了。”

  金泰亨“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给南俊哥打电话吗?”朴智旻问。

  金泰亨摇摇头,说:“不打,这不是我们能帮忙的。”

  “怎么不是?”朴智旻着急起来,“你不知道他们当初帮我们多少忙?!”

  “不一样。”金泰亨说:“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分手。”

  朴智旻问:“你为什么说他们是要分手?”

  金泰亨说:“那年南俊哥从家里搬出来,他妈妈就站在窗口对着他喊,说除非他不喜欢男人了,否则永远不要回家。”

  但金南俊怎么可能不喜欢男人了呢,他喜欢郑号锡喜欢得要疯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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