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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泰亨和朴智旻还在期末考的时候，闵玧其和郑号锡就已经放假好些天了。
　　他们在首尔市里租了一间屋子，偏僻，且拥挤，周围环境也不算好，时长有乱七八糟的人骂骂咧咧地拎着酒瓶从楼道里出来，他们大多骨瘦如柴，眼睛略微有点向外凸，目光厌戾颓废。是以闵玧其从不允许郑号锡独自一人出去，非要单独去哪儿的话，他一定会先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屋子里的房间不隔音，楼上楼下以及对门的邻居每天喋喋不休的话都能传到耳里，甚至连最基本的交通都不便利，附近很少有出租车，要走很远才能看见公交站台，公交坐两站才能去乘地铁，如果碰上什么要事，得比别人提前很久出门才能预防不迟到。
　　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住得起的地方。
　　闵玧其倒是不介意，他从前在大邱的家比这里好不了多少，说习惯，呆两天也确实就习惯了。只是郑号锡目前还没有适应，每天只敢跟在闵玧其身边，瞪着一双好看的眼睛，一天到晚紧张兮兮。
　　
　　
　　
　　“泰亨他们是明天过来吗？我记得智旻说今天要去一下外婆家。”清晨，郑号锡在闵玧其怀里睁开眼，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微微抬头，发现闵玧其已经醒了，“不过我们这里很难找啊，定位都搜不到，明天去接他们吗？”
　　
　　他们的房间不向阳，白天也没有多亮，晚上睡前又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郑号锡刚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仍是夜里。
　　但房间里的灯却很亮，亮到有些晃眼，于是闵玧其捂住郑号锡的眼睛，扭过头去按墙上的开关，等灯亮了一会儿，郑号锡能够适应光线，才慢慢把手放下。
　　
　　“到时候电话联系吧，指指路就行。”闵玧其坐起来，准备拿外套穿衣服，“不过也不一定非得让他们过来，是大家一起出去玩儿，又不是来我们家做客，这破地方也没有哪里值得参观。”
　　郑号锡满脑子都是闵玧其刚才说的那句“我们家”。
　　他把半颗脑袋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双小鹿似的眼睛，脸红得一塌糊涂。
　　“想吃什么？”闵玧其问。
　　郑号锡一愣，“啊？”
　　闵玧其轻轻弹了弹郑号锡的额头，“啊什么啊？家里的东西都吃完了，我去给你买早餐，傻子。”
　　郑号锡连忙坐起来，脸还是红红的，“那我也去，等我一下。”
　　闵玧其把他按回被子里，“外面太冷了，你别出去了，现在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郑号锡还想说点儿什么，张了张嘴，又还是只沉默着安静点头。
　　这让闵玧其感到吃惊。
　　如果是前两年闵玧其要单独去做什么，郑号锡一定不肯，到最后场面就会闹得很难看。
　　那时候是因为爱，现在也是。
　　
　　这么想着，闵玧其洗漱完就又回了一趟房间。
　　郑号锡窝在被子里，撇着嘴，看起来不太开心。
　　闵玧其笑了笑，走过去摸着郑号锡的黑发，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柔声说：“放心吧，很快回来。”
　　郑号锡这才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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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不能快一点？”金泰亨等朴智旻收拾行李已经等了一整个上午，现在仍在寝室里翻箱倒柜。
　　朴智旻继续低着头翻行李箱，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一遍也空空如也，他急道：“我有东西不见了…不应该啊，我就放在这里的。”
　　金泰亨愣了一下，“什么东西？”
　　朴智旻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没…就…零零碎碎的东西。”
　　“你急着用它吗？”金泰亨低着头问。
　　朴智旻说：“也不是…那东西我一直放在行李箱的书包里，刚刚想拿书包出来装东西的，就发现不在里面了…”
　　金泰亨想了想，说：“先别管了，反正我们晚上就回来，晚上再找吧。”
　　朴智旻只好点点头，把行李箱推回了床底，抿着唇拿起书包跟在金泰亨身后出了寝室。
　　走出宿舍楼嘴里都还在碎碎念，思考着会不会是不小心放到了其他地方，后来给忘了。
　　金泰亨一直沉默着。
　　
　　明明朴智旻的东西没上锁，寝室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却一点儿也不怀疑金泰亨。
　　
　　
　　
　　临近放假，学校里几乎都是本地人，且家境一般，校门口停的都是出租车，没有开车来接学生的家长。
　　金泰亨随手拦了一辆，朴智旻和金泰亨一起坐在后座，他拿出手机点了两下，然后念了一串陌生的地址。
　　
　　“你外婆家里只有她自己吗？”金泰亨问：“你们很久没见面了吧。”
　　朴智旻点点头，“是很久了，好几年。”
　　他只回答了金泰亨的第二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他不确定。
　　他妈妈说，过不久会来首尔陪他，后来…
　　后来…谁知道她还会不会来。
　　她从让朴智旻“下车”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金泰亨动作自然地把头靠在朴智旻肩上，问：“过去要多久？”
　　朴智旻身体一僵，没由来地紧张起来，“不…不知道，没从这边的路走过…你睡吧…应该可以睡…一会儿…”
　　金泰亨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他并不是困。
　　是在心虚。
　　
　　朴智旻的药是他拿的，朴智旻的日记他也看过。
　　而朴智旻什么都不知道。
　　
　　
　　
　　路并不平坦。
　　金泰亨靠着朴智旻闭着眼睛很久都没酝酿出来一点儿困意，反倒是被司机时快时慢的速度颠得想吐，眉头紧皱，难受二字直接写在脸上。
　　朴智旻也不比金泰亨强，一手扶着金泰亨，一手胳膊肘撑着窗口不停地揉太阳穴。
　　车一到达目的地，两个人立即冲出去对着新鲜空气深呼吸。
　　
　　“啊，活下来了。”金泰亨望了望四周，一片小平房，看起来很有年岁了，但却透着一股子温馨的意味，“外婆家在哪儿？”
　　朴智旻揉了揉胃，“走过前面那个路口，拐角处第一栋就是。”
　　“你来看外婆都不带礼物的吗？”金泰亨走在朴智旻前面，头也不回地说。
　　朴智旻莞尔：“往年每次来都会带的，可外婆都不要，她说，我来了就是最好的礼物。”
　　金泰亨轻声道：“真好。”
　　“嗯。”朴智旻说：“我外婆真的很好的，她一定会很喜欢你。”
　　金泰亨却笑了：“为什么要喜欢我啊？”
　　朴智旻语塞。
　　他本想说“因为我喜欢你啊，所以希望我的家人也喜欢你”，可好端端的突然说这种告白的话，朴智旻有点不太好意思，干脆不答。
　　
　　
　　“这里吗？”金泰亨的脚步停住了，他扭过头来看朴智旻，“你确定没记错？”
　　“没有啊，就是这…”说话间朴智旻也走到了门前。
　　
　　外婆家门口摆开桌子坐着四个人，正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吃饭，看起来像是一家四口，一对夫妻，一双儿女。
　　身后的屋子油漆刷到一半，朴智旻站在十步之遥的地方都能闻见刺鼻的气味。
　　
　　金泰亨蹙眉，“问问看吧。”
　　朴智旻点点头，上前对正在吃饭的人微微俯了俯身，道：“抱歉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是…住在这里吗？”
　　其中一个男人回答说：“对啊上个月刚搬过来，刚好孩子放假，就一起收拾收拾，变变样子。”
　　“上个月…”朴智旻一惊，“那您知道之前住在这儿的人搬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啊。”男人说：“不过好像是被接走的，我们看了房子以后她们还回来拿过一次东西。”
　　朴智旻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他转过身拉着金泰亨走，眼里都是惶恐。
　　“你别着急，有电话吗？打个电话。”金泰亨说。
　　朴智旻摇头，“外婆没有手机，家里有座机，可家都成别人的了…”
　　手机。
　　电话。
　　朴智旻突然停住。
　　金泰亨也没问“怎么了”，只是安静地看着朴智旻。
　　
　　“电话…我试试。”朴智旻拿出手机，手心都渗出冷汗。
　　他按下的那串号码是他妈妈的。
　　他无数次想拨这个号码。
　　每一次犹豫到最后都还是放弃。
　　没有勇气。
　　
　　
　　金泰亨见朴智旻又不动了，直接拿过他的手机按下拨号键放到耳边，“是谁的电话？号码都背这么熟了，为什么不打过去？”
　　朴智旻还没来得及回答，金泰亨就听见听筒里传来一句系统女音。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把电话挂断，删除通话记录，手机塞回朴智旻口袋里，然后牵起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没打通吗？”朴智旻小声问。
　　金泰亨正想说点什么来转移话题，手机铃声就恰到好处地响了。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郑号锡的名字。
　　“怎么了？”金泰亨问。
　　电话那边杂音很严重，但还是能听见郑号锡颤抖着说的那句：“泰亨啊，你明天不要过来了。”
　　“怎么回事？”
　　电话却被挂断，留下一串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