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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91】短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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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往下坠的那瞬间，金泰亨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脑海中是逐渐放大的朴智旻的脸，还有突如其来把朴智旻挡住的，偌大的雪山。
　　
　　白茫茫一片，阻碍了他的全部视线。
　　
　　
　　
　　
　　再醒过来的时候，金泰亨发现自己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四周围了一圈人，神色各异，但眼里都是深深浅浅的担心。
　　金泰亨坐起来，导演亲自俯身扶的他。
　　金泰亨有些无奈。
　　
　　这一下摔得并不重，会晕倒，大概是因为昨晚一夜未眠，早上没吃早饭，中午又喝了点儿酒，外加思想负担过重。
　　金泰亨揉了揉太阳穴，到现在都觉得里面像被针扎一样疼。
　　恍惚了一会儿，才发现脖子上也火辣辣的，大概是摔下去的时候有点擦伤。
　　
　　“还好吗？”导演问。
　　金泰亨神情木讷地点了点头，“一般吧。”
　　导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打电话给你公司了，马上有人过来接你，别担心，好好休息，这次不催你，别罢演就行。”
　　金泰亨不解，“我没事啊怎么还打电话给公……”话未说完，就看见助理手里拿着他的手机，手指微微颤抖，双眼通红。
　　“给我吧。”金泰亨伸手。
　　
　　解开屏幕锁，数不清的未接来电，全都来自金南俊闵玧其田柾国，三个尚且清醒的人。
　　金泰亨面无表情地摆弄手机，嘴里嘀咕道：“都打这么多了，怎么也不帮我接一个？”
　　“接…接了的。”助理小声说：“这是…您晕倒之后的，我…我那时急着…嗯…就没留意手机，就……”
　　金泰亨连忙摆摆手，“我随口一说，你别慌啊，你接了谁的，都说了什么？”助理还没开口，金泰亨又望向周遭的一圈人，“不是，各位都在这儿干嘛呢？你们这样我很慌啊。”
　　导演说：“她说你拍树林的那段戏之前在看手机，你…嗯，还不知道吗？”
　　金泰亨挑了挑眉，“知道什么？”
　　“算了，没什么。”导演起身，对周围的人比了个手势，“机器调好了吗？场地布置了吗？灯光预备了吗？散了散了！”等其他人都走了，导演又绕了回来，站在金泰亨面前，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就停住了，沉默半晌也未发一言。
　　金泰亨的眉毛挑得更高了，盯着导演，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可导演到最后也只是摇着头叹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你继续说。”金泰亨望着导演的背影对助理道。
　　助理说：“是…是接了一个闵玧其先生的电话，他说…马上来接您，让您…别害怕…”
　　“嗯。”金泰亨敷衍地应了一声，然后站起来，“出去等吧，我先把衣服换了。”
　　
　　
　　
　　助理出去之后，金泰亨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惶恐都压下去。
　　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每重复一次，胸口的疼痛就愈发强烈。
　　难以忍受。
　　
　　
　　
　　朴智旻的那条推特，像是一个重磅炸弹，在万里晴空之下突然炸裂开。
　　
　　
　　朴智旻所在的那座雪山发生意外雪崩，时间是朴智旻发推后的三十分钟，搜救队即时待命，目前无人获救。
　　
　　
　　金泰亨什么也不愿意想。
　　只觉得手脚突然失去知觉。
　　头疼欲裂。
　　
　　
　　
　　他没有去试着给朴智旻打电话。
　　因为不敢。
　　也没有去给其他成员打电话。
　　因为不敢。
　　更没有点进新闻从头到尾一字一句看清楚。
　　他不敢。
　　
　　
　　
　　
　　闵玧其来的时候还穿着中午在家时的那身衣服，头发稍微有点乱，脸上因为喝酒泛起的红已经消退了，看起来像是往日里他刚结束行程准备回家的样子。
　　他匆匆走进休息室，见金泰亨撑着梳妆台侧着头在照镜子，心里紧张成一团乱麻。
　　
　　“哎呀，哥。”金泰亨从镜子里看见闵玧其，回过头来对他招了招手，满脸的委屈，“是导演叫你来的吧？其实不严重啦，他们看我晕倒还以为要出什么事，哈哈。”
　　闵玧其错愕，“晕倒？怎么回事？”
　　“啊？”金泰亨瞪大了眼睛，“哥你不知道吗？那你怎么突然来剧组啊，我醒过来的时候导演说打电话给公司了，我还以为是公司叫你来接我呢。”
　　闵玧其只是重复：“怎么回事？”
　　金泰亨就转过来指着一边的脖子给闵玧其看，大片的擦伤，伤口虽然不深，但是一道道的红痕，密密麻麻渗出血迹，看来暂时不能继续拍戏了，靠化妆应该掩盖不住，没处理好还容易发炎。
　　闵玧其有些心疼地伸出手，却又在靠近金泰亨伤口时挪开，轻轻地揉了揉金泰亨的头发，“总之，先回家吧。”
　　金泰亨点头，跟在闵玧其身后走。
　　
　　
　　
　　
　　闵玧其是让公司的司机开车过来的，他再清醒也好歹喝过酒，于是老老实实地和金泰亨坐在后座。
　　
　　
　　金泰亨闭着眼睛仰头靠在垫子上休息，他感觉得到闵玧其时不时投来的目光，灼热，且深沉，他假装浑然未觉，就像在证明他走时导演在他耳边说的那句“我现在承认你是个好演员了”似的。
　　
　　闵玧其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抓过了一只金泰亨的手，牢牢地握紧，一直到车开回家，金泰亨睡眼朦胧地望过来，他才放开。
　　
　　
　　
　　
　　刚回到家，就看见田柾国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色凝重，见闵玧其和金泰亨进来，立即起身。
　　他原本是想冲到金泰亨面前的，被闵玧其一个眼神拦住了。
　　
　　“柾国啊，你快看。”金泰亨指了指自己的伤口，“我又要休假啦！”
　　田柾国不解地看了看金泰亨，又转头看了看闵玧其。
　　闵玧其对田柾国摇摇头，拍了拍金泰亨的肩膀，说：“我和柾国得去一趟公司，你在家好好休息，顺便看着一下房间里那两个。”
　　金泰亨撇着嘴，不情不愿地点头。
　　“要休息就好好休息，睡一觉，或者看看书听听音乐，怎么都好，手机电脑…就别玩了。”闵玧其和田柾国说着就往门外走，一秒钟都不多耽搁。
　　门关上之后，金泰亨的表情就变得沉重了。
　　
　　金南俊不在家，大概在闵玧其之前就去了公司。
　　金泰亨去金硕珍房间里看了一眼喝醉的两个人，他们睡得正沉，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呼吸声很重。
　　金泰亨就关好门回了自己房间。
　　
　　
　　
　　金泰亨的房间很大，床也是最宽敞的，搬家的那天他和金硕珍抢了很久，非要住这间。其实金硕珍哪里会在意住哪个房间，任何一个房间都很好，没有挑选的必要，他不过是想逗一逗金泰亨，没想到金泰亨那么认真。
　　而金泰亨一定要住在这里的理由，不过是因为房间里有个半弧形的露天阳台，朴智旻曾说他很喜欢。
　　
　　
　　
　　
　　
　　 金泰亨突然很想把朴智旻送他的东西拆开看看。
　　 他瞪着眼睛去床头柜里把钥匙翻出来，然后颤抖着手把储物柜打开，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拿出来。
　　
　　盒子大概A4纸大小，摇晃的时候会发出细碎的声音。
　　打开，竟是一个捕梦网。
　　做工不算精细，还有几处瑕疵，但很好看。
　　
　　捕梦网下面放着一张卡片，上面写：以前给你买过一个，可是太旧了，这个是我自己做的…有点失败…理解一下吧，我很用心的。嗯…希望泰亨可以好好睡觉，不要再做噩梦啦。
　　
　　
　　
　　
　　“嗯。”金泰亨自言自语地笑起来，“好。”
　　
　　
　　
　　
　　
　　
　　
　　
　　
　　
　　金硕珍和郑号锡一直睡到下午四点过才悠悠转醒。
　　或许是一醒来就得知了某些事情，郑号锡急匆匆地跑来金泰亨的房间，脚步声与呼吸一样急促。
　　金泰亨那时在阳台上，从房间门往里看并不能看到他。
　　郑号锡以为金泰亨和另外几人在一起，就拉着金硕珍走了。
　　
　　他们连换身衣服的时间都没给自己留，模样大概比闵玧其还要糟糕得多吧，金泰亨想。
　　
　　他轻轻捏着一片捕梦网上垂落的白色羽毛，偏着头，觉得鼻尖发酸，双眼干涩。
　　
　　
　　
　　
　　
　　
　　
　　金泰亨年轻的时候很爱哭，在别人面前都能忍住，唯独在朴智旻面前不行。
　　人总是这样，原本能承受得住的事情，但凡有人过来安慰，就会立刻眼泪决堤。
　　朴智旻每次都最先发现金泰亨的情绪不对，聚光灯下沉默无言，回到家里他一定会跟着金泰亨进房间。那时金泰亨就会笑着回头，说：干嘛啊都要睡了。
　　朴智旻仍然不说话，只是对金泰亨张开双臂。金泰亨不动的话，朴智旻也不会着急，就这么等着。等到金泰亨终于忍不住走过来，相互拥彼此入怀。然后金泰亨的眼泪就怎么都止不住了，全都落在朴智旻肩头。朴智旻会一直等着他发泄完，情绪好转，才把想说的话告诉他。
　　总是如此。
　　以致于朴智旻出国后，金泰亨连眼泪都好像没有了，越是想哭，越是做不到，哪怕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像有一把生锈的钝器，一下一下扎在胸口，疼痛剧烈，却不见血。直到把心脏砸出一个窟窿，才算终结。
　　
　　
　　
　　
　　
　　金泰亨看着手边的捕梦网，在夕阳下泛着暗黄色的光晕，突然很想朴智旻。
　　
　　想到发疯。
　　
　　
　　
　　
　　他终于鼓起勇气拿起手机，想给朴智旻打电话。
　　他想，如果是关机，就说明朴智旻快回首尔了。
　　如果无人接听，就是朴智旻在休息，美国现在还是夜里。
　　如果接通…
　　他就说我爱你。
　　
　　
　　
　　可只有一个系统的女音，告诉他，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金泰亨狠狠把手机砸在地上，屏幕应声碎裂。
　　
　　不能哭。
　　金泰亨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张开嘴，拼命地呼吸。
　　朴智旻不在，不能哭。
　　
　　
　　
　　
　　
　　
　　
　　
　　金南俊是晚上七点多回来的，分明是白天出的门，当天回来眼里还是遍布红血丝，看起来疲惫且憔悴。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回来，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互相之间沉默得可怕。
　　
　　
　　“泰亨啊。”金南俊敲了敲金泰亨的房间门。
　　金泰亨没有回应。
　　“不介意的话，我直接进来了。”金南俊说。
　　
　　房间里没有开灯，金南俊顺着墙摸到开关按了下去。
　　灯亮起的一瞬间，金南俊倒吸了一口气。
　　
　　
　　满地狼藉，能摔碎的东西通通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金南俊心里一沉。
　　
　　
　　“泰亨。”不见金泰亨人影，金南俊只好喊他的名字，“泰亨？在房间里吗？金泰亨！”
　　
　　没有回应。
　　
　　金南俊于是踩着满地的玻璃渣子往房间里走，一边走一边喊金泰亨。
　　
　　“在啊。”金泰亨在阳台上小声应了一句，“哥。”
　　“在家为什么不说话？！”金南俊大声道。说完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叹息着说：“…我太着急了，对不起。”
　　“嗯。”金泰亨淡淡道。他站在阳台一角，背靠着墙，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望着远处空荡荡的黑暗，手里拿着一张捕梦网。
　　
　　金南俊问：“房间里…是怎么回事？”
　　金泰亨说：“不小心摔的。”
　　金南俊：“地上很多碎玻璃，人有没有事？”
　　“没有。”说着金泰亨看了看掌心的一道裂口，是无意间划破的，等他留意到，血已经凝固了。
　　金南俊：“给你打电话怎么关机？”
　　金泰亨：“手机坏了。”
　　
　　金南俊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要相信。”
　　金泰亨没有反应。
　　金南俊接着道：“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相信。”
　　“嗯。”
　　“明天和号锡一起去一趟公司，他在房间里，我回来看看你，马上就走了。”
　　“好。”
　　“硕珍哥晚点会叫你下去吃饭，不许不去。”
　　金泰亨闭上眼睛，“知道了。”
　　
　　“泰亨啊……”金南俊念道。
　　念完了却不再说话，转身出了房间，顺手帮金泰亨关好了门。
　　
　　
　　
　　金泰亨蹲下来，花了好长时间才重新把情绪整理好。
　　
　　已经发泄过了，不可以再重来。
　　金泰亨啊，忍住，忍住，不能哭。
　　
　　一直那么默念着。
　　
　　
　　
　　
　　
　　
　　金硕珍过了一会儿果然上楼来敲金泰亨的门，怕他看见屋里的现状，金泰亨在他推门前起身出了房间。
　　金硕珍的眼睛有点红，但他笑着捏了捏金泰亨的鼻尖，说是在厨房里被烟熏的。
　　并没有人问你啊。
　　金泰亨心想。
　　
　　
　　“哥把手机借我用用吧。”金泰亨道。
　　金硕珍回过头来，“手机？”
　　“嗯，我的坏了。”
　　“坏了？”
　　“嗯，下午在剧组的时候摔的。”
　　金硕珍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希冀，“在这之前你没有用过手机对吗？什么都没…看见，对吧？”
　　金泰亨偏了偏头，扯出来一个无害的笑，“大哥啊，我只是想上一下kakao啦。”
　　金硕珍只得把手机给他。
　　
　　
　　金泰亨并没有撒谎，他确实只想登录一下kakao。
　　
　　说来真的很幸运，这个账号只有朴智旻一个好友，这么长时间不登录，竟然没有被系统回收。
　　
　　
　　真的太久了。
　　金泰亨和朴智旻分手之后，他再也没敢登录过。
　　怕朴智旻给他发消息，又怕朴智旻不给他发消息。
　　干脆忘记。
　　
　　
　　
　　而事实是，有的。
　　很多条，数不清，看不过来。
　　金硕珍坐在金泰亨身边，只大概地扫了几眼，光是这样，都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
　　
　　
　　
　　屏幕上闪烁着朴智旻的名字。
　　头像是金泰亨的照片，面容是未被岁月洗礼的青涩。
　　
　　
　
　　他说：“泰亨，我就快回来了。”
　　
　　“你过得还好吗？”
　　
　　
　　“……”
　　
　　
　　“这是我们分手的第1995天。”
　　“我很想你。”
　　
　　“……”
　　
　　
　　“等我回来，我们就和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