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

　　朴智旻做了个梦。
　　朦朦胧胧，虚虚实实，有点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回忆了。
　　
　　但他很清晰地看见金泰亨越来越近的脸，五官如雕刻般精致，眼神里有挣扎，也有渴望。
　　他指着蹲在教室角落里无处可逃的人说：智旻啊，你怎么可以让他牵你的手？他用哪只手牵的你？左手？右手？
　　
　　朴智旻摇头，目光里都是迷茫。他不明白金泰亨为什么这么问，于是就没能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然后。
　　满目猩红。
　　
　　有尖叫声划过耳膜，声嘶力竭。
　　
　　
　　后来的朴智旻才知道，这不过是噩梦的开始。
　　是噩梦，也是现实。
　　
　　
　　
　　
　　迫不及待地想睁开眼。
　　又从心底里厌恶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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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看着办吧。”金南俊在电话里说，语气有些焦虑：“你和号锡一起，这种事情或许他出面更合适。”
　　闵玧其把刚倒好的咖啡推到郑号锡面前，然后一只手拿着手机接电话，一只手抬起来试了试空调的温度，“我这边当然没问题，主要是你啊，金南俊，你可别又什么事儿都自己担着。”
　　闵玧其很少叫金南俊的全名，所以尽管他语气随性，但金南俊还是认真地在手机的另一端点了点头，“嗯…我现在去一趟码头，那批新货出状况了，不过问题应该不大，我家里这几位…可就都交给你们俩了啊。”
　　闵玧其一愣，“你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只能拒绝你了，自己家的人，你自己照顾。”
　　“这么冷漠的吗？”金南俊笑了笑，随即沉声道：“走了。”
　　
　　“给老子把命留着。”
　　“那还用说。”
　　
　　
　　郑号锡双手捧着咖啡杯，微微皱眉，“南俊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闵玧其看着灯光熄灭的手机屏幕，轻轻叹了口气，“嗯。”
　　“严重吗？”
　　“嗯。”
　　
　　金南俊在电话里跟闵玧其说，问题应该不大，但闵玧其并不相信。
　　闵玧其认识金南俊这么多年，他在想什么，准备做什么，闵玧其都一清二楚。他知道，没有把握的事，金南俊从来不开口说。
　　金南俊的话里存在“应该”二字。
　　那就一定，事态严重了。
　　
　　“我们能做点什么吗？”郑号锡问。
　　闵玧其沉默了一会儿，视线停留在半开的窗帘上。
　　家里的窗帘是郑号锡挑的，深色，有镂空花纹，阳光透过窗照进客厅里的时候，光线会被切碎。
　　一片一片，扩散开，越远，越浅，越长。
　　“你帮他处理好田柾国家里的事情就可以了，只要在朴智旻醒过来前不让他们见面就行，能拖则拖，不能拖，你也明白怎么做。”闵玧其说：“和人沟通我不擅长，我去做我该做的。”说着他就站了起来，顺手拿起了椅背上的外套，“今天之内不要给我打电话，等我联系你。”
　　“等等。”郑号锡也跟着站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联系我？”
　　闵玧其低头想了想，说：“我不知道。”
　　于是郑号锡就上前去挡在了闵玧其面前，“那你就别走了。”
　　郑号锡从来都不是任性的人，闵玧其微微蹙眉，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知道，我们曾经约好了的，你有任务的时候，我不能干涉。”郑号锡握紧闵玧其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我只要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能联系我？哪一天，上午还是下午，几点钟的时候？你要告诉我，我才能等得起。”
　　闵玧其低头看着郑号锡指尖泛白的手，仍然沉默。
　　“哥啊…”郑号锡突然轻声笑了笑，然后松开手，缓缓后退了一步，“算了，没关系，这么多年了，你总是这样，也没什么等不起的，我会等你回来。”
　　总能等到的。
　　只是过程太煎熬。
　　
　　会担心，会害怕，会不安，会惶恐，可还是要不停地默念，会回来的，会安安全全地回来的。
　　从来都是郑号锡这样等着闵玧其。
　　从来都是他一个人体会。
　　
　　太难熬了。
　　
　　
　　“明天。”闵玧其说。
　　他牵起郑号锡的手，把他拉进自己怀里。
　　“明天早上，好吗？”他问。
　　
　　郑号锡闭上眼睛轻轻点头，“说好了。”
　　
　　“你答应我今晚一定要睡个好觉。”
　　“说好了…”
　　
　　说好了的事情，绝对不可以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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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家门，闵玧其立刻给金南俊打电话，但一直都打不通。前几个是无人接听，后来是直接被挂断，最后不在服务区。
　　“妈的！”他点开通讯录，指尖划过金硕珍的名字，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往下翻了翻，拨通了金南俊家里的座机电话。
　　
　　第一个，没有人接。
　　第二个，仍然没有。
　　第三个，闵玧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可却接通了。
　　
　　但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
　　
　　“金泰亨？”闵玧其问。
　　有细微的呼吸声透过话筒传过来，但没有人回答。
　　
　　“金泰亨是不是你？”闵玧其的语气有些气急，“你们是不是都在家里？”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闵玧其深吸口气，尽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金泰亨，你听好了，我只跟你说一次。等我挂断电话之后，立刻去你哥房间，他保险柜里有枪，密码是你和硕珍哥的生日，不管家里现在有几个人，都去你房间里呆好了，不要出来，安静等着，明白吗？”
　　金泰亨总算有反应了，低声问了句：“为什么？”
　　“按我说的做。”闵玧其来不及解释，“只有你能保护他们了，明白吗？泰亨啊。”

　　
　　
　　电话挂断，金泰亨怔在原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
　　直到金硕珍突然从房间里出来，在楼上对着金泰亨喊了一句“泰亨啊，刚才是不是电话响了”，金泰亨才猛地回过身去，迅速冲上楼，眼神锐利，一如当年。
　　
　　金硕珍刚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就看见金泰亨跑上楼来快步走进了金南俊的房间，再出来时，手里拿着枪，手臂微微颤抖。
　　“泰亨啊…”金硕珍错愕，“你…”
　　“跟我走。”金泰亨说。
　　他拉着金硕珍的胳膊跑下楼，速度太快了，金硕珍有点没反应过来，好几次险些摔倒。
　　
　　
　　金泰亨也知道为什么要去他的房间。
　　金南俊之前为了锁住他，房间的门窗都被改造过，没有钥匙想直接闯进去没那么容易，可以说是家里最安全的地方。
　　
　　他把金硕珍推到床边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把窗户从里面扣住，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房间里没有开灯，霎时陷入黑暗。
　　
　　金泰亨在床边坐下，用没有拿枪的那只手摸了摸朴智旻的额头。
　　
　　这时金硕珍的手机突然响了，在安静且黑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吵闹。
　　他低头一看，是陌生号码。
　　仔细想了想，金硕珍还是按下接听键，他抬手把手机放到耳边，沉默着等对方先开口。
　　可对方也是沉默。
　　

　　
　　房间里重回寂静。
　　只有无声的三个人，抱着绝望的希冀，不安地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