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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没更了，建议先复习一下前几章。

　　77

　　朴智旻一觉醒来，发现枕头是湿的，他第一反应就是转头看了一眼金硕珍是不是在暖气充足的地方还开了暖气空调，否则他怎么会出这么多汗。然而实际上金硕珍并没有开空调，他甚至怕朴智旻太闷，把窗户推了一个缝儿。

　　风吹进来不算凉，今天是个大晴天。

　　

　　看时间金泰亨已经下飞机很久了，这会儿或许都准备开始工作，朴智旻想着应该给他报个平安，于是揉揉眼睛坐起来，打算去金硕珍房间找他借个手机。结果手刚从脸上放下来，一回头就看见金硕珍的手机放在了床头，还十分贴心地插着充电器。

　　朴智旻轻轻笑了一声，拿起手机给金泰亨打电话。

　　意料之外的是金泰亨立即就接了，声音像是没睡醒。

　　“自己的手机又没电啦？”他问。

　　朴智旻听金泰亨的语气不像在质问，还有点儿暧昧，这样一来他反而感觉心虚，想了想还是没顺着他的话往下编，把东西都落在家的事情都如实说了，还小心翼翼道：“一会儿我就找南俊哥拿家里钥匙去，你别担心啊。”

　　金泰亨却说：“你跟硕珍哥一起玩几天也行。”

　　朴智旻对金泰亨突然的“慷慨”感到不适应，愣了一下才好奇道：“你不吃醋啊？”

　　“傻子。”金泰亨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有个大哥哥在身边照顾你也好，你可别辜负我的信任啊，我心里紧张着呢。”

　　最后一句明显是开玩笑的，朴智旻笑了两声没怎么在意，“诶，你怎么接电话接得这么顺利，旁边没人啊？你小助理呢？”

　　金泰亨说：“刚做完造型，他们出去跟团队沟通后面流程，我在酒店休息。真的很惨了，头发刚吹好的，不能躺，衣服也换好了，不能皱，我也不知道在椅子上坐得端端正正算不算休息，反正累死了。”

　　朴智旻脑补了一下画面，还觉得有点儿好笑，“辛苦了，回来哥哥给你捏肩。”

　　金泰亨“嗯”了一声，从声音里就能听出来疲倦，“我昨天一下飞机就给你发消息了，但那时候是凌晨，你没回我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后来我睡了三个多小时就被叫起来，化妆的时候一直犯困，造型师的眼线笔差点戳我眼睛里。还有现在啊，我举着手机都怕西装上出褶子，满脑子都在想，要是你在身边就好了。”

　　“我昨天，也一直在想你。”朴智旻说。

　　金泰亨问：“昨天不开心？”

　　朴智旻顿了顿，说：“不是，你昨天刚走，不太习惯，回去的路上就……特别想你，我还给你打电话了，那时候你还在飞机上，手机根本打不通。”

　　金泰亨离他太远，朴智旻根本没敢提他在商场那段不想回忆的“偶遇”，怕金泰亨听了伤心，又不能赶着回来陪他，到时候还影响他工作不能集中注意力。然而金泰亨不知道前因后果，光听见朴智旻这语气就开始心疼了，声音都跟着往下沉，“那后来怎么样了呢，还一直想我吗？”

　　朴智旻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哈哈，没，我跟系统里那女的交流来着，她一边说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一边说金泰亨我好想你，后来她开始说英文，我就认输了。不过我不是听不懂英文啊！我好歹是首席录取，跟你一个班儿的学霸。”

　　金泰亨没跟着朴智旻一起笑，叹了口气，说：“我这才刚走一天啊……”

　　“可别给自己脸啊。”朴智旻笑道：“就昨天想，今天不想了，我今天跟硕珍哥出去逛街去，一会儿都没空搭理你。”

　　金泰亨也不知道该不该放心，“都行吧，你记得常给我发消息，硕珍哥号码我存着了，找不着你我就联系他，好吗？”

　　朴智旻心里到底还是有点儿触动，以前金泰亨在关于“我是为你好，我是担心你”的类似事情上并不会问他意见。不过他没表现出来，装作不耐烦地说：“懒得理你，我想起来再说吧。”

　　金泰亨就让朴智旻先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朴智旻握着手机坐在床上发呆，一直到金硕珍过来大力敲他房间的门，他才强行把思绪都拽回来，努力勾出一个笑，尽可能表现出快乐。

　　

　　朴智旻以前就说金硕珍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看破不说破，知道你不开心，你不主动说，他也不会急着问你为什么不开心，但他会兴致勃勃地带着你去做一些开心的事情，毕竟情绪是很容易感染的，跟他待久了，很难不开心。

　　不过金硕珍自己并不那么认为，他当时就反驳朴智旻，说他最大的优点明明是脸好看。

　　

　　吃了午饭，那位脸好看的人就开始计划下午要带朴智旻去哪里玩儿了，朴智旻看他一本正经查攻略的样子心里的烦闷就消散了大半。

　　“别折腾了，知道你不爱出门，其实我也不爱出门，咱俩就跟家里待着吧。”朴智旻说：“你要是嫌无聊，可以给我唱首歌儿。”

　　金硕珍翻了个白眼，“你男朋友平时无聊了给你唱歌吗？”

　　“唱啊。”朴智旻一提到金泰亨眼里的神采都多了些，“他唱歌特别好听，不过你俩不是一个风格，他低音炮，苏。”

　　“随口一说，你怎么还比起来了。”金硕珍说：“我其实是想问你，工作的事儿打算怎么处理？你之后就一直在家坐着？”

　　朴智旻摇摇头，说：“反正剧团我是去不了了，别的工作……说不准，我不知道我除了跳舞还会什么。”

　　“表演啊。”

　　“不想演戏了，我怕镜头。”

　　“舞蹈老师。”金硕珍说：“我觉得这个很可以啊。”

　　朴智旻说：“不想跟太多人接触，我社交恐，交流困难。”

　　金硕珍没办法了。

　　这些问题朴智旻不可能没想过，他甚至去问过金泰亨，但金泰亨显然没给他出什么可行的主意，比起独立工作，金泰亨更想把他养在家里。朴智旻也不是不想被金泰亨养在家里，可想来想去还是有顾虑。一来是怕金泰亨一个人奔波忙碌过于辛苦，二来是怕日子过久了，金泰亨会嫌他没用。

　　“生活还是难啊。”朴智旻总结。

　　金硕珍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你爱的人爱你，还愿意养你，大老远忙得要死还在担心你，结果你在这儿感叹生活不易，弟弟，你挺贪心啊。”

　　

　　

　　

　　

　　78

　　朴智旻被金硕珍昨天的那句话给说蒙了，闷闷不乐一整天，下午没出去逛不说，晚上也没休息好，到现在精神才稍微好一些。一想到昨天接不上金硕珍的话之后两个人就没怎么交流，朴智旻洗漱完换好衣服就连忙拉着金硕珍出门走一走。

　　但其实朴智旻完全是自己太敏感，给想多了，总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不说话就会散，而他又不太会说话，所以与人维持关系好难。可金硕珍的思路显然跟朴智旻搭不到一条线上，朴智旻拉着他出门，他还稍稍抱怨了一声“我今天衣服配得不好看，别的又洗了没干，屋里聊天不好吗，干啥拉我出去溜达呢”。

　　朴智旻只好说：“闷，出来透透气。”

　　“那你应该先问我愿不愿意呀。”金硕珍说。

　　朴智旻一听，脚步一停，头也跟着低下了，“对不起，我觉得你会愿意，就忘了。”

　　“我没不愿意。”金硕珍笑了笑，拍拍他的背推着他继续往前走，“你啊，就是容易想太多。”

　　“我这样也算容易想太多吗？”朴智旻有些好奇，“很多事情我想不通就不想了，想得太差就算了，也不钻牛角尖。”

　　金硕珍说：“你的想法都不太乐观。”

　　“如果是现状不允许我乐观呢？”

　　“看，你就是不乐观。”

　　朴智旻不太服气，但说起话来又没什么底气，“我陈述事实而已啊……”

　　

　　金硕珍摇摇头，“我问你啊，你每天都在苦恼什么呢？”

　　朴智旻仔细想了。

　　家庭方面，都无所谓了，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改变，他都习惯了。感情方面，金泰亨很爱他，事事都为他着想，也很让他放心。朋友方面，金硕珍闵玧其都对他很好，郑号锡也很好，认识不久的田柾国其实也很好，金南俊就更不用说了。生活方面，金泰亨不用靠他，他只需要养活自己，甚至金泰亨把他照顾得都不需要去拼命努力，可以说现实压力完全不大。

　　“是。”

　　他轻轻笑了一声，“我每天都在苦恼什么呢？”

　　

　　“怕金泰亨离开你啊？”

　　“他不会。”

　　“觉得他离你越来越远了？”

　　“我会往他的方向跑的，他也会适当等我。”

　　“可你还是不快乐。”

　　朴智旻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金硕珍倒是摇着头笑了笑，轻声道：“你需要去看医生，弟弟，我没有别的意思，真心劝你的。”

　　朴智旻的第一反应是排斥这个话题，就像排斥别人非要在他面前提他不正常的家庭。

　　

　　“我听说精神问题是会遗传的，你觉得我像她吗？”

　　他小时候总担心自己会慢慢变得像他妈妈那样，但现在想想，她在某些方面还是比正常人要强许多的，知道怎么笑、会选择心情、记得住回忆、每天都快乐。

　　金硕珍抬手在朴智旻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长得是挺像，你们都漂亮。”

　　“你又没见过她……”

　　“看你就知道了。”

　　

　　好在金硕珍没一直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朴智旻有意岔开，他也就不追着说了，偏着头晃了晃手机，告诉朴智旻，田柾国邀请他去家里玩，问朴智旻愿不愿意一块儿去。

　　朴智旻一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整个人都不太好，“我的大脑好像有一丝混乱？”

　　金硕珍笑道：“啊，闵玧其不是走了吗，柾国嫌无聊，叫我去他们家吃饭，以前给他做家教他就喜欢吃我做的饭。”

　　“哦，我还是混乱。”朴智旻说：“但是随便，去就去吧，我也无聊。”

　　提到这个金硕珍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能说：“柾国还是像个孩子，他没坏心，说想找我玩儿就是单纯想找我玩儿，根本不会因为闵玧其这层关系就怎么样。”

　　朴智旻点头，“那说明你们是一类人呗，你心还大。”

　　金硕珍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大吗？好像是。”

　　朴智旻努力去听他话里有没有自嘲或无奈的意思，最后实在不太能听出来，只好在心里祝金硕珍是真的开心。

　　

　　

　　到了闵玧其和田柾国家楼下，田柾国正好打电话来，让金硕珍在隔壁小超市里卖袋盐，家里的不多了，他不知道够不够用，金硕珍应了声好，挂了电话转头对朴智旻道：“你不然先上去坐着？应该认识吧？我还想买点儿别的。”

　　朴智旻却瞪了瞪眼睛，慌慌张张地扯金硕珍的衣服，说：“快，转身。”

　　金硕珍一脸茫然，但朴智旻已经飞快地转了身，他也只得连忙跟着转，“怎么？”

　　“走啊，去买东西。”朴智旻说着就往前走。

　　金硕珍无奈地扯了一把他的卫衣帽子，“弟弟，方向反了，你是真路痴啊。”

　　“……”

　　可是朴智旻不敢再转回去。

　　金泰亨的妈妈刚刚从楼上下来，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她身上穿着家居服，脸上没带妆容，朴智旻猜她兴许也是去隔壁小超市。

　　朴智旻紧张得手心都开始冒汗了，希望没被她妈妈看见，虽然被看见也不会怎么样，早都说过哥哥家也住这儿，应该也没什么好怀疑的，偏偏就是控制不住。

　　

　　

　　“你好。”

　　然而事实上朴智旻这次并没有被眷顾，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金泰亨妈妈就这么绕到朴智旻面前来，先和旁边的金硕珍点头示意，然后对朴智旻道：“是智旻吧？还记得我吗？”

　　朴智旻自然是把好久不见的微笑给找出来。

　　

　　“找泰亨吗？”她问。

　　朴智旻摇摇头，“来哥哥家吃饭。”

　　“能不能稍微占用你一点时间？我们说说话。”

　　朴智旻算是明白了，温柔可能也是会遗传的，金泰亨说话时的语气和他妈妈一模一样，朴智旻就是想拒绝也像很残忍似的。

　　“好。”他说。

　　金硕珍拍拍朴智旻的肩，冲楼道里抬抬下巴，意思是他先上楼，朴智旻点点头，眼神里有些惶恐。

　　到底是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何况是长辈，话里要尊重，不能随心所欲。

　　何况，是金泰亨的家人。

　　

　　

　　

　　

　　79

　　他们坐在小区里的长椅上，中间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脚下是还很新的石子路。朴智旻把手放在外衣兜里，衣服是金硕珍的，口袋里有个打火机，朴智旻就抓着那个打火机，满心都在想该如何是好。

　　金泰亨妈妈却侧过身来看着朴智旻，脸上带着笑。

　　

　　她说：“泰亨跟你很亲近吧，其实我常听他提起你，很早以前就想让你来家里坐坐了。”

　　朴智旻在心里默默回答了：因为认识比较早，而且我对他一见钟情。嘴上却只敢说：“谢谢，很少有人不喜欢跟泰亨亲近的，他是个……很好的人。”

　　金泰亨妈妈笑了笑，“所以能不能悄悄透露给我，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或者说，其实是泰亨单方面喜欢你，你们还没有在一起？”

　　朴智旻愣住，眼睛盯着地上从水泥里冒出半个头的石子，好像一下子忘了呼吸。

　　

　　“我想我应该是没有猜错的。”

　　金泰亨妈妈说：“你不用紧张，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我在想泰亨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是不是我因为南俊家里的事情，在他面前表现得过于……排斥了？如果是这样的原因，等泰亨这次回来，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

　　朴智旻还是没出声，从未经历过这种场合，事先也没有个心理准备，脑子里乱成一团。

　　

　　“泰亨担心我的身体，只敢跟我说好的事情，可我现在觉得，其实你们在一起也并不是坏的事情。”金泰亨妈妈把身子转了回去，微微仰起头，说：“能感觉出来的，泰亨不直白地告诉我，我也能感觉出来，他提起你的时候眼神都会不一样，从前也没带过朋友来家里。很多时候我想问问他，心里又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比如这件事情他说出来我真的能接受吗，我会不会害怕别人的眼光，我又会不会担心他受到别人的恶意的眼光，你们的未来又会怎么样呢？认真程度又到了什么地步？这些疑虑沉淀到现在，算是都找到了答案。本来想找个机会再让泰亨邀请你来家里的，没想到这么正好会在这里遇上你，也是缘分吧。”

　　朴智旻不知道他现在的感觉能不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虽说面上没什么诧异的表情，心里却震惊又手足无措，满心都在渴望下一秒金泰亨就在身边坐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

　　朴智旻低着头说：“那真的……非常感谢您。”

　　“能告诉我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吗？”金泰亨妈妈问。

　　“很多年了，阿姨。”朴智旻总算敢跟金泰亨妈妈对视，神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些，“是我先喜欢他的，大学刚开学我就喜欢他了。”

　　金泰亨妈妈微笑着问他：“这么多年，会很辛苦吗？”

　　朴智旻摇头，“不辛苦，很幸福。”

　

　　

　　

　　　

　　“那然后呢？”

　　田柾国瞪大了眼睛，吃惊得饭都不想吃了。

　　朴智旻打了个哈欠，“然后金泰亨妈妈就说，让我先忙自己的事情，今天咱们就当没见过，等她回家去跟金泰亨爸爸商量商量，等他爸爸也有个心理准备了，再让金泰亨带我一起过去吃饭。”

　　“商量啥啊？”金硕珍也跟着瞎八卦，“择日买房吗？”

　　朴智旻是真的聊困了，“就他妈妈帮他在他爸面前把这柜门给打开，省得他不好开口讲，等他妈妈处理好了，我俩就能过了心惊胆战的步骤，直接光明正大了，我这么说能听明白了吗？还需要再解释得更详细吗？”

　　金硕珍和田柾国纷纷表示：“金泰亨妈妈人太好了。”

　　朴智旻一想也是，“金泰亨性格特别像她，什么麻烦事情都想着帮你先做了，免得你到时候头疼。”

　　金硕珍和田柾国一听朴智旻开始试图秀恩爱，又都不约而同提起了筷子埋头吃饭。

　　　　

　　金泰亨妈妈让朴智旻先不告诉金泰亨，等到时候她解决好了再给金泰亨惊喜，朴智旻自然是听她的，于是晚上金泰亨打电话给金硕珍的时候，朴智旻第一反应就是去捂金硕珍的嘴，生怕他刚刚喝了点儿酒神志不清一下子都给兜出去了。

　　

　　金泰亨的工作进行得比预想中顺利，返程的日期不出意外会提前一些，具体哪天还不清楚，而且正好赶上金南俊去外地出差，没法给朴智旻家里钥匙了，他只得让朴智旻先继续跟金硕珍一起玩儿几天。

　　朴智旻简直想哭。虽然金硕珍是熟人，在他面前没什么包袱，衣服之类的问题也不用担心，可以去买，也可以穿金硕珍的，但毕竟没住在自己家，手里还没有自己的手机，再怎么样都会没有安全感，无所适从的感觉快把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可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金泰亨还在电话里说：“到时候我该请硕珍哥吃饭了，麻烦他这么多天。”

　　朴智旻看了醉倒在田柾国家沙发上的金硕珍一眼，“你算了吧。”

　　金泰亨说：“不能跟你聊了，我该过去准备了，忙完这两天就回来，你记得别生病，一不注意你你就贪凉，天冷总是感冒。”

　　朴智旻笑道：“这话听起来好像下一句就要直男发言多喝热水。”

　　金泰亨也笑，“其实多喝热水也没错啊。”

　　朴智旻点头，道：“等你回来那天记得告诉我，我去机场接你，有惊喜，先偷跑个预告，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金泰亨想问是什么，但已经有工作人员在催他了，他只好凑近了话筒对朴智旻小声说了一句：“想你。”说完就把手机放在了桌上，也不挂，人倒是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于是朴智旻就这么听那边的声音听到金硕珍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手机关机了也维持原来的姿势半天没把手放下来。

　　

　　

　　80

　　金泰亨回国那天朴智旻并没能去接他。

　　金泰亨说上飞机前给家里打了通电话，本意只是想报个平安，告诉他们自己要回来了，没想到金泰亨爸爸这次说什么都要亲自去接，金泰亨不好拒绝，只能让朴智旻先等等他。朴智旻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没法细说，到底是只能等。

　　金硕珍的休假这两天也该结束了，他听说金泰亨要回国，于是打算陪朴智旻等到金泰亨回来再走，否则朴智旻身上手机钱包家门钥匙都没有，想想都生存困难。

　

　　　

　　那天下着一点儿朦胧小雨，朴智旻和金硕珍就窝在沙发上抽烟喝酒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最后也不知道电视里都播了些什么。

　　

　　“你说我以后还能找着对象吗？”金硕珍问。

　　朴智旻一口烟吐出来，半眯着眼睛说：“我以前还想过我们四个一起去旅游呢。”

　　金硕珍听懂了朴智旻话里的意思，莞尔道：“柾国不是挺好的？”

　　朴智旻说：“是挺好。”

　　后来又没有人说话了。

　　

　　再晚一点，金硕珍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朴智旻给他把还没抽完的烟从指尖拿走掐灭，去房间拿了床被子出来给他盖上，自己就这么坐在地毯上看了一整晚的电视。

　　他这会儿总算看明白，电视里播的是个连续剧，讲感情和家庭伦理的，过于理想化，朴智旻看得直犯困，觉得还不如晚间新闻。

　　

　　

　　

　　隔天一早。

　　朴智旻醒过来才后知后觉他睡着过，醒来时身上盖的是他昨天从房间里抱出来给金硕珍盖的被子，但他还侧着身子坐在地毯上，半靠着沙发，现在动动脖子都酸得想哭。

　　

　　金硕珍不在家，手机放在了茶几上，朴智旻拿起来看了眼时间，发现这个点金泰亨早就应该到家了，迟迟没个电话或者短信过来，实在有点儿不像他。

　　一直等到中午，金硕珍买了饭回来，朴智旻才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跑去阳台，主动给金泰亨拨了通电话。

　　响了很久金泰亨才接，但朴智旻并没在意，一听电话接通，语气都跟着轻飘飘的。

　　

　　他问金泰亨：“到家了？吃饭没？”

　　金泰亨却说：“我之后回给你。”

　　“别挂。”朴智旻忙道。

　　金泰亨就真的没挂。

　　朴智旻沉默了一会儿，想问金泰亨是回来后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有心事，但又觉得金泰亨好像很着急，他这样磨磨蹭蹭是在耽误时间，于是又轻轻笑了一声，说：“没事儿，等你回给我，别太晚就行。”

　　金泰亨“嗯”了一声，电话立即就挂断了。

　　

　　

　　金泰亨挂了电话，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他把铃声关了，设置成静音，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低着头走去安全通道了点了支烟。

　　

　　医院走廊里有很重的消毒水味，大概是因为妈妈的缘故，金泰亨有点害怕这样的气味。尤其是今天一下飞机就被父亲接来医院，神色匆匆说母亲情况很不乐观，昏迷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金泰亨的行李还放在车上，身上穿着不符合国内气温的薄外套，夹着烟的手指都有些发紫。

　　

　　“你跟那个男的趁早断了。”

　　这是父亲见到金泰亨时说的第一句话，接着金泰亨的笑容就僵在脸上，看着父亲转过身往机场外急匆匆地走，一边走一边半回过头对他说：“你妈妈又住院了。那男的前两天去家里找过你妈妈，你们的事情你妈都知道了。”

　　“是因为这个才突然出事的？”金泰亨问。

　　父亲反问他：“不然？”

　　金泰亨说：“他不会主动去我们家。”

　　“所以你们的确在谈恋爱。”父亲又回过身来，直直盯着金泰亨的眼睛，“你喜欢男的？”

　　“是。”

　　

　　父亲沉默了，等他们坐上车，他才继续开口，道：“你现在是艺人，当初我劝你不要入这行你不听，你想没想过要是被媒体发现会有什么后果？我看你还是先跟他分手，再转行做点别的，给大家都留点脸面。”

　　金泰亨什么都没说。妈妈在住院，他比较想听到父亲告诉他妈妈现在好不好，状态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或者……即便要说朴智旻，语气里也好歹多一些关心。否则就这样听起来，金泰亨甚至觉得他父亲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是不是同性恋，竟然连责备和震惊都没有，仅仅只是怕丢脸。

　　匪夷所思，也失望透顶。

　

　　　

　　一支烟燃尽，金泰亨却没怎么抽，用接电话为由挤出来的几分钟都拿来发呆了。

　　又路过那股浓重的消毒水味，走回病房门外，父亲还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金泰亨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把脸上的疲惫与厌烦都尽量藏起来，才过去坐在他对面。

　　

　　“他打来的电话？”父亲直接这样问道。

　　金泰亨也不否认，轻轻点了点头。

　　父亲紧接着又问他：“分手没有？”

　　金泰亨还是不说话。

　　父亲也不强迫他做什么，只是淡淡道：“你不分也行，我等着看你妈醒过来，你怎么跟他交代。听说他知道你妈心脏不好，知道还故意刺激她，安的都是什么心思。”

　　金泰亨深吸口气，想问问父亲，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吗，但最后还是没问出口，觉得意义不大。

　　

　　

　　等父亲下午回了公司，金泰亨眉心的疲倦才终于稍稍减弱一些。他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给金硕珍打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他近两年总是这样，他猜大概是休息时间不够，很久没有早早入睡又睡到自然醒过。

　　朴智旻很快就接了电话，语气仍然是带着期待的。

　　问他：“还好吗？”

　　金泰亨说：“我在医院，我想你了。”

　　朴智旻忙问道：“怎么了？为什么？”

　　金泰亨解释说：“我妈住院了，智旻。”

　　“我过去找你。”朴智旻说：“哪一家医院，哪一层？详细的地址你发过来，这是硕珍哥的手机我不方便带走，你说清楚一些，我马上就过来。”

　　“还是你把地址给我吧，明天早上我过去接你回家。”

　　朴智旻正要拒绝，就听金泰亨在电话里说：“这次还是我先挂了，好吗？我想休息一会儿，你记得给我地址，等我来。”

　　金泰亨话音落下就关了机，苦恼得想要蹲下来大哭一场。

　　

　　是想朴智旻了。

　　他想。

　　他就是太想朴智旻了，太久没见到他，所以才诸事不顺。

　　

　　

　　

　　

　　81

　　朴智旻又一整晚没睡好，好在金泰亨如约到了。

　　两个人其实并没分开多久，金泰亨还好，每天都在忙，或许闲下来才会觉得无所适从，可朴智旻每天无事可做，和金硕珍的话题又总围绕这样那样的感情，朴智旻想不每分每秒惦记金泰亨都难。

　　

　　“总算看见你了。”朴智旻打着哈欠说。好像想给金泰亨一个灿烂的笑，又困到睁不太开眼睛。

　　“硕珍哥不在？”金泰亨揉揉朴智旻的头发，向他身后探了探头，“我得给他道声谢的，麻烦他这么多天。”

　　朴智旻笑道：“我昨晚跟他说过你今天会来接我了，他现在还没睡醒呢，道谢或者吃饭就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我现在只想跟你一起躺在家里的床上睡个回笼觉。”

　　金泰亨莞尔，“我也是。”

　　

　

　　金泰亨原想着在医院坐了一整晚没休息，回家就先冲个澡，可家门一打开，他只想倒下。朴智旻能看出来金泰亨很累，但什么都没问。怕问“是工作太辛苦吗”，金泰亨会回答“是妈妈情况不乐观”，又怕问“是妈妈情况不好吗”，金泰亨会说“什么事都没有，工作忙而已”，犹豫来犹豫去，什么都怕。

　　最怕金泰亨根本不提他们俩之间的事情。

　　按理来说，金泰亨见过父母了，应该知道父母得知了他们俩之间的事情，可没有一点儿表示，朴智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智旻。”金泰亨抱着朴智旻，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眼睛还是闭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弱的叹息。他问：“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朴智旻不得不回忆起金泰亨走的那天，他在商场里与父亲“偶遇”的瞬间来。

　　“为什么问？”

　　金泰亨说：“突然想知道。”

　　于是朴智旻就说了。

　　

　　“他是个……很不好的人，没什么责任感，觉得我妈的存在是累赘负担，恨不得越早摆脱越好，从来没有因为我妈的……病，就稍微对她多一些迁就和关心。外人看起来他像是正人君子，对我妈早就仁至义尽，离开是生活所迫无可奈何，但其实只是自私而已。可是怎么说呢，我对他的自私并没有多在意，因为即便他希望我根本不存在，可我妈给我的爱甚至还不及他，所以我很难在这件事情上替我妈说话。”朴智旻说：“他很不好，但无所谓，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承认我有爸爸。”

　　金泰亨抱着朴智旻的手很用力地收紧了一些，“我不该提。”

　　“有什么关系。”朴智旻却笑了笑，“我们在彼此身上没付出过感情，互相在别人面前提起对方来，大概都没什么痛苦，偶尔提一提也好，一辈子不说，我真的会忘了那两个人。”

　　“是好事吗？”金泰亨问。

　　朴智旻摇摇头，“事到如今我也懒得计较这些，我只希望他们远离我的生活，就像现在这样，以后永远都这样，你看，我很自由，好多人羡慕。”

　　金泰亨把脸埋在朴智旻脖颈间，朴智旻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洒下来，但迟迟等不到他说话。

　　

　　后来也不知是谁先睡着了，朴智旻醒来时被子在身上拢得严严实实，枕边却空空荡荡。

　　他想给金泰亨打电话，这才发觉手机放在家里好几天，早就没电了。等给手机充上电等到足以开机，又发现金泰亨已经提前给他发了短信，说去医院看看妈妈，中午会回来吃饭。

　　

　　其实何必那么累呢。

　　朴智旻想。

　　能两个人面对的事情，怎么还是一个人在强撑。朴智旻是，金泰亨也是。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全是怕对方担心，更多的只是不想说而已，觉得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说出来除了彼此惆怅也没有更多的实际意义，无端给对方增添烦恼，不如算了，反正开口也累，沉默多省事啊。

　　

　　

　　

　　中午金泰亨仍没食言，他带朴智旻出去吃饭，脸上竟然还挂着笑。

　　朴智旻犹豫半晌，到底还是问了一声：“心情好点儿了吗？”

　　金泰亨点头说：“嗯，妈妈醒过来了，医生说情况很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没问题就可以出院。”

　　朴智旻跟着松了口气，“你中午不应该回来的，她需要你陪着啊。”

　　“该回来。”金泰亨说：“是我妈让我回来看看你，还让我下午带你过去跟她说说话。”

　　

　　金泰亨没敢跟朴智旻说太多，知道朴智旻是容易自责的性格，他只能先把父亲支开。

　　毕竟父亲在车上跟他说的那些他一个字都不信，并且也足够了解朴智旻。好在母亲醒过来把那天和朴智旻说的话都告诉了他，他也终于不再害怕被发现，甚至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

　　省得总是担心抓不住他，抱在怀里也觉得抓不牢。

　　

　　

　　

　　“我想去找个工作了，泰亨。”朴智旻在吃完饭和金泰亨一起散步往医院走时低头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迈的鞋尖说：“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金泰亨就这么在林荫道上牵起了朴智旻的手，说：“做我的爱人啊。”

　　想提醒金泰亨不要说笑，可现在的气氛又让朴智旻舍不得打破，他只好转移话题道：“傻，你现在可是正式出道的艺人了，在大马路上牵我的手，不怕被人偷拍了以后变成黑历史啊？”

　　金泰亨笑着说：“我本来是只想演戏的，但到底走哪条路目前还是得先听公司安排。至于你啊，我才不怕被人偷拍，黑历史这个词并不能在很多年后用来形容我们的过去，你得永远跟我在一起的，可别忘了。”

　　“我答应过吗？”

　　“你说你想嫁给我，总之我是答应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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