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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

　　拍摄地点在城郊，朴智旻在片场外看了看大概的环境，除了萧索和漆黑想不到别的词，他在想金泰亨平时连睡觉都认床酒店环境简陋了都不住，是怎么在这个帐篷都搭不起来的地方拍戏的。而且……导演真的丝毫不考虑画面效果吗？

　　当然……

　　他想，也可能是因为他看不清。

　　

　　

　　“应该进不去。”郑号锡远远张望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朴智旻说：“环境是差，但看起来保卫工作做得还行，你总不能说你是大半夜过来面试的？”

　　朴智旻也有点儿头疼，“确实，不过在这种地方，连清场都免了，那保卫工作做那么好干什么？难道能有人来偷地砖吗？”说着他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不会是里面出什么事儿了吧……”

　　郑号锡笑着拍拍他的头，“里面要有事儿能这么安静？安保人员早该进去救场了。别想太多，进不去就外面等着，大不了等他一个通宵，戏总会拍完的，他总不能不出来？”

　　

　　话是这么说，但说到底这是朴智旻的事情，把郑号锡也牵扯进来，朴智旻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

　　郑号锡见朴智旻不说话，一下就明白过来他在想什么，连忙主动道：“我白天没事儿做，请假过来的，还有好几天休息时间呢，你放心。”

　　可朴智旻完全没放心，心想自己还是太冲动了，郑号锡提议要来的时候就应该干脆点儿拒绝，现在来都来了，要是他真让郑号锡一个人先走，那他可能真的得一动不动呆到天亮，否则面前有没有路都不知道。

　　

　　郑号锡道：“不然我过去问问？泰亨这次接的什么角色？”

　　朴智旻摇摇头，说：“具体的我没问他，他也没说，不太清楚，就记得没台词，但出场次数挺多。可有谁会去记一个龙套啊，这种圈子里要是没点儿名气没点儿权势背景，哪怕当了回主角都未必会被人放在眼里吧。”

　　“你这个人啊……”郑号锡这几年来都算不清第几次这么说他了：“不管结果怎样，有希望你就要去试，试了才知道到底能不能行，你光给自己下个定义就奔着不行去了，那做什么能做到底？”

　　朴智旻摸摸鼻子，“那好吧，麻烦号锡哥扶我一把，我现在睁眼闭眼的视觉效果都要重合了。”

　　

　　

　　郑号锡手机定位给的是这一片儿的入口，换种说法就是正门，结果人家片场没把这儿当正门，他们走正了方向也没用，过去了还是只能眺望到一点儿零星的光线。郑号锡在心里感叹光线这么微弱，那说明片场挺大？小剧组能租到这么大个场地实在难得，看来投资方是挺有本事的。

　　他连扶带拉地把朴智旻拖到片场外，斟酌了一会儿后问安保人员现在里面是不是已经开工了，拍的哪场戏，不是粉丝，家属能不能探班。结果安保人员一问三不知，面无表情只会摇头。朴智旻长长地叹了口气，跟郑号锡交换了一个比谁更丧的眼神，自言自语了一句：“金泰亨啊金泰亨，你就折腾我吧。”

　　没想到这句话一出来，严肃如雕像的安保人员竟然有反应了。

　　

　　“是长特好看那个吗？”他问。

　　朴智旻和郑号锡连连点头，忍住讶异，连忙抓住机会打听，“啊，对，就那个，我们是家属，打不通他电话，能给行个方便帮忙联系一下吗？”

　　旁边挺年轻的一个安保小哥摆了摆手，笑道：“他下午就走了，就打这儿出去的，好像是制片说要带他去见哪个投资方吧？没太听清楚。”说着还感叹起朴智旻跟郑号锡来，“大半夜来片场找人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啊，怎么的？你们家有门禁是吗？”

　　朴智旻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郑号锡只好替他继续打听，“那……中途一直没有回来过吗？”

　　“那肯定不回来啊，投资方看中他，指不定明天就接一男主角，哪儿能回这儿来当摆设？吃饱了撑的？”

　　郑号锡没再继续问，微笑着道了声谢就用原来的姿势把朴智旻又扶回了路灯明亮的大马路上。

　　

　　

　　

　　“哦，他那通打给我但我没接到的电话应该就是想说这个，那没事儿了，人安全就好，咱们回吧。”朴智旻把外套拉链拉上，弯着腰摸了摸腿，隐约觉得还有点儿疼。

　　郑号锡抓了抓头发，有种忙活了一晚上然而不知道自己干嘛来了的感觉，“行，那我送你回家？”

　　朴智旻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犹豫了一会儿说：“哥你困吗？不然咱们找个地方呆会儿？”

　　郑号锡没拒绝，“想叙叙旧是吗？”

　　朴智旻点头道：“回家叙的话，那泰亨突然回来你是走还是等他把南俊哥叫来？走也走不开了吧？虽然我觉得你们见一面也挺好，但你不想见，那我也不多劝你。”

　　郑号锡一听，觉得挺有道理，于是和朴智旻一路往前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去。中途他还强行夺走了朴智旻的手机，不容反抗地删掉了通话记录里自己的新号码，并且警告朴智旻保持神秘，事后就当他今天没有出现过，这是他们俩之间的小秘密。

　　朴智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了头。但其实他是想说，郑号锡还是原来的郑号锡，小孩子脾气还在，仍然善良纯粹，所以……现在就离开金南俊是不是太早了呢，明明还可以把热情都拿去爱。可那都是郑号锡的事情，他们俩都早已下定决心，朴智旻不好再多说什么，何况他连自己的感情都没有梳理完全。

　　

　　

　　他们在将近凌晨三点的时候发现陌生街角处有一家茶馆还在营业，进去了以后又发现所谓茶馆里并没有什么茶，菜单上基本都是酒，郑号锡想着反正机会难得，一起喝一杯也没什么，结果下一秒就听见朴智旻要了个瓶装的绿茶，超市里几块钱能买到的那种，放到这里只加了一块钱的价。郑号锡问朴智旻这是为什么，朴智旻说金泰亨不让朴智旻在他不在的情况下喝酒，要个瓶装的是因为喝不完能带走。

　　于是最后只有郑号锡一个人趴在桌上喝得烂醉，朴智旻拦也拦不住，一拦他就摔杯子，吓得老板总想报警。

　　

　　朴智旻那一晚上听见郑号锡说了无数次“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他一边听一边想，想到太阳出来他扶着郑号锡打车去酒店，也没想明白郑号锡羡慕他什么。羡慕他和金泰亨还在一起没分手吗？可郑号锡跟金南俊在一起时的相处方式他羡慕了那么几年也没羡慕出一点儿皮毛，到如今他也不清楚他还该不该继续羡慕下去。

　　

　　

　　

　　



　　51

　　朴智旻其实是想让郑号锡去家里睡一晚的，金泰亨说不定没这么快回来，应该发现不了，但郑号锡在醉酒的状态中竟然都能坚持着说“我死都不”，朴智旻只好把他送去酒店里。

　　他原本想把郑号锡扶到床上躺下就走，可看郑号锡时不时就想吐，状态极差的样子，朴智旻又觉得就这么走对不起良心。何况，朴智旻清楚郑号锡为什么醉。

　　郑号锡和金南俊分开以后也和他们断了联系，心里那么多苦，生生堆积到现在，总得让他彻底发泄一回。于是朴智旻给手机设置了一个准点起来能吃午饭的闹钟，打算将就着眯一会儿。

　　

　　

　　这一眯，就眯到了下午两点半。

　　朴智旻带着点儿起床气，皱着眉迷迷糊糊地做普通人睡醒后要做的第一件事，看手机。这一看就发现郑号锡用过他的手机，并且在备忘录上给他留了个言，说被他的闹钟叫醒后看他睡得正沉，就帮他把闹钟关了顺便续了个房，但有事儿得先走，让他还困可以再睡会儿，不困了要一个人回去的话就注意安全。朴智旻想郑号锡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一条短信能解决的事情，非要用朴智旻的备忘录，是多不想被人发现手机号？

　　总之朴智旻目前为止完全不能明白郑号锡为什么那么担心会见到金南俊，明明是和平分手，两人之间谁也不欠谁，就算无意间撞上了，那又怎么样呢？

　　

　　正好奇着，朴智旻一边心不在焉地把备忘录关了，在软件提示是否保存时下意识点了“否”，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刚才做了什么，整个人都处于刚睡醒半恍惚的状态。接着他手机就响了两声，两声之后又回归平静，这让朴智旻很无语，甚至不想去看这通未接是谁打的，可想归想，看还是得看，万一又是金泰亨呢？于是他一低头，发现这次是他自己的手机没电关机了，根本来不及探索一下电话那头是谁特别失落地以为被挂了电话。

　　朴智旻出门前根本没想过会在外面呆多久，走得又匆忙，只带了外套和手机，现在不得不感叹郑号锡还是贴心，在枕头边给他留了打车的钱。

　　而且这个车钱是不是过于多了？

　　朴智旻想，可能足够他打车回一趟釜山吧。

　　

　　

　　

　　睡久了精神状态就会更疲惫，再加上朴智旻摔伤的地方睡一觉起来反而比之前还难受，到家时他连二楼都选择从电梯走，根本不想把腿抬起来。

　　出了电梯，发现家里的门开着。朴智旻愣了一下，加快了速度往里走，疼得直皱眉。进屋后见背对着玄关处在收拾沙发的人是金南俊，朴智旻不禁感到意外，开口叫了声“南俊哥”，心说还好他把郑号锡的礼物放进了房间抽屉里，否则金南俊要是问起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回来了？”金南俊回过头来，表情并不太好看，但也没有针对朴智旻的意思，只是提不起精神来，“泰亨在房间，你去看看他吧，这里我收拾。”

　　朴智旻想问金南俊收拾什么呢？抬头就看见沙发和地毯上好像是有谁吐过的痕迹，想来应该是金泰亨喝多了。他连忙跑进房间里，一着急连拖鞋也没换。

　　

　　

　　

　　也不知道金泰亨的意识到底是不是清醒的，他并没有躺在床上，只是背靠着床坐在房间的地毯上，手里捧着杯热水，见朴智旻进来，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但仍然沉默。

　　

　　“怎么了？”朴智旻蹲在金泰亨面前问他，“看起来很不开心啊。”

　　金泰亨说：“你不接我电话。”

　　朴智旻把手机拿出来，顺势接上了床头边的充电线，“没电关机了，没有不接。”

　　金泰亨低着头说：“因为我关机，所以你也关机吗。”

　　朴智旻想金泰亨果然是喝多了，不然怎么会想到这么幼稚的理由，“没有，是真的关机，我昨天晚上出去没带充电……线。”

　　金泰亨猛地抬起头来，“你继续说。”

　　可朴智旻不知道怎么说。

　　

　　“你一整晚都不在，是吗？”金泰亨问：“是因为我没有及时赶回来，你生我的气，还是你早就有打算，根本就不想待在家，我一走你正好也能走是吗？”

　　朴智旻在反驳前首先确定一件事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金泰亨扯了扯嘴里说：“我当然知道。”

　　朴智旻干脆在他面前坐下来，放轻了声音，尽可能耐心地解释：“是，我一整晚都不在，但我没有生你的气，我也没有什么不想在家的打算。”

　　他回答得很平静，没有撒谎，但闭口不提郑号锡，那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听在金泰亨耳里就变了味道。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去哪儿了？你以为我是故意不想回家的吗？你就是想报复我，是吗？你对我一直都有很多不满吧，早就想走了没找到机会，对吧？”金泰亨红着眼睛凑过来扯朴智旻的衣领，手里的杯子顺势倒在两个人身上。

　　朴智旻低头看了一眼衣服下摆，觉得刚被打湿的一瞬间好疼，他在想金泰亨身上很烫，感知是不是就没那么强，不会像他那么疼。

　　

　　

　　以前每次被金泰亨误会，朴智旻都希望金泰亨不要沉默着一个人胡思乱想，大不了歇斯底里把想说的都吼出来，发泄完了冷静下来朴智旻也更好一一解释给金泰亨听，但这次事关郑号锡，朴智旻答应郑号锡要保密，于是解释的话通通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他现在觉得前一天和金泰亨保证以后再也不撒谎这件事情简直荒谬，他如果是金泰亨，信任早就大打折扣了，也难怪金泰亨会时常怀疑。

　　

　　

　　朴智旻没有介意金泰亨无意间洒在他身上的水，也尽量无视掉那一片滚烫灼烧的皮肤，用力地把金泰亨揽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拍他的背，抚摸他后脑有些凌乱的头发，说：“我从来没有那样以为，你辛苦了，我都知道。”

　　他好像终于能明白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的情侣为什么总有一万个让他觉得好笑的分手理由。好在他平时并不是什么注重仪式感的人，不会因为金泰亨太忙，没时间抽出空来给他过生日就生气，也不会因为金泰亨喝得浑身酒气熏天还带着质疑的语气说难听的话就记恨他。因为朴智旻知道了，现在知道了，那都是“情有可原”，金泰亨就应该被原谅，哪怕自己心里有过无助和失落，但相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我没有在报复你啊，泰亨，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朴智旻抱着靠在他肩上睡着的金泰亨说：“我只是觉得，我好没用啊……怎么一直都是你在拼命呢……”

　　

　　

　　

　　

　　52

　　朴智旻等金南俊进来和他一起把金泰亨扶上了床，然后揉着发酸的胳膊去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接着给金泰亨也擦了擦身子换了身睡衣。再晚一点去客厅倒水时正好看见金南俊从外面进来，顺口就问了一句：“哥你干嘛去了？”

　　金南俊指了指楼上，“交房租，我本来就是因为这个回来的，房东可能早上过来的时候没人，就给我打了电话，她那儿留的是我的号码。”

　　朴智旻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这回事儿，“啊……我给忘了，她昨天也来过一趟的，那个……我回头给你。”

　　“给我干什么？大家一块儿住的地方，我虽然临时搬出去了，可东西不都还在这儿占着么，何况我又不是不回来。”金南俊笑了笑说：“再说了，去年房租是泰亨给的，挺公平，你们又没占我便宜。”

　　朴智旻半迟疑地悟出来一个他不是很想接受的事实：房租这个无形但巨大的压力，自他们搬家起，就从来没让他和郑号锡两个人负担过，自始至终都是金泰亨和金南俊在默默操劳。

　　

　　

　　“噢……这样。”朴智旻喃喃道，接着又问：“哥什么时候过来的？和泰亨一起？你怎么联系上他的啊，我给他打电话他一直是关机状态。”

　　金南俊说：“他过去找我的，我家离他吃饭的地方近，我看他喝成那样，想让他在我那儿呆会儿，至少先醒醒酒再说，他不肯，非要回家。”说着金南俊抬手揉了揉朴智旻的发顶，“对了，还没跟你说生日快乐呢，泰亨早就提醒我让我今天过来一起吃饭了，但我早上晚上都要开会，一会儿就得过去，实在是不能等他醒了。”

　　朴智旻摇摇头说：“没事儿啊，生日每年都有，要什么紧。”

　　

　　他不难想象当时的场景，别说是投资方了，和普通的领导一起吃顿饭，想先走都得自罚几杯，何况金泰亨几乎没怎么休息，整天整夜连轴转，不倒下都不可能。可他还是拼命想要回家啊，因为今天是朴智旻的生日。

　　“怎么这副表情，心疼啊？”金南俊拉着他去沙发上坐，说：“过来，哥给你讲个故事。”

　　朴智旻被金南俊的语气逗乐了，整个人跟着放松下来。

　　

　　

　　

　　金南俊给朴智旻说起了他和金泰亨大学以前的事情。金泰亨很少主动提起他的过去，朴智旻至今知道的都不多，一听金南俊要说，连忙瞪着眼睛摆足了十二分的期待与好奇。

　　

　　故事的开头与朴智旻所了解的并没有差别。金南俊与金泰亨的妈妈从学生时代就一直是好朋友，金南俊和金泰亨也相当于是从小一起长大。两家人原本幸福和睦，直到他们高中时，金南俊先一步踏进叛逆期，做事不顾后果，义正言辞地跟家里出了柜。具体经过金南俊没说，兴许是说起来太坏心情，他把话题直接跳到了最后的结果上。

　　最后结果是，本就对金南俊严苛多于宠爱的父母完全无法忍受，让他不认错不改正就不许再进家门。素来温柔并且把金南俊当亲儿子疼的金泰亨妈妈自然就当起了中间人，试图在双方面前劝解，希望他们不要真的把亲情弄丢了。

　　那年金泰亨和金南俊上的是同一所寄宿学校，每到周末金泰亨就把金南俊带回自己家，最开始金南俊妈妈不知道，等在金泰亨家里遇见了，她又毫不留情地告诫金泰亨妈妈，说金南俊取向不正常，让金泰亨不要每天跟他瞎混，孩子还小不懂事儿，说不定就会有样学样。金泰亨妈妈被这样的说辞吓到了，当天晚上果真来找金泰亨谈了话。

　　金泰亨怕妈妈从此会不允许金南俊来他们家，那金南俊就真的无家可归了，于是只能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自己取向正常，不会受任何影响，所以希望金南俊以后还能是他的哥哥，希望妈妈仍然能向以前一样对他好。

　　

　　

　　“阿姨心脏很不好，受不了刺激，泰亨当时那么说，虽然能让阿姨放下心来，但是你们以后……可就更难办了啊。”说着金南俊长长地叹出口气，“说起来还是怪我，我自己家里那堆破事因我而起，泰亨在父母面前要小心翼翼处处提防也是因我而起。”

　　朴智旻还在慢慢消化的过程中，只是愣愣地摇了摇头。

　　金南俊说：“虽然阿姨还是很关心我，但从那天起，我能感觉出来她对我的态度不一样了。泰亨那时候就跟我说，他可能没有跟家里人坦白的一天了，我没问他为什么，我知道为什么。他如果跟家里人说他也喜欢男人，两家人一定都会认为是我的责任，而他是受我影响。我的父母已经不愿意接受我了，他不想再给我添一道罪名，那样我就再也没有家了。”

　　朴智旻似乎能明白金泰亨为什么处处提防，怕被人知道他跟自己谈恋爱的事情了。

　　

　　金南俊说：“我那天问他，那你要是遇见喜欢的人了，该怎么办呢，他说，你有想谈的恋爱就去谈，我没那么容易喜欢人。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喜欢你是他深思熟虑后决定必须坚持到底的事情，否则他从最一开始就不会和你在一起，你明白吗？智旻，他真的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

　　朴智旻当然明白啊。

　　郑号锡那天告诉他，他们要特别努力，以后才能有底气为自己争取。家人也好，外人也好，一定要经济独立。他现在知道这才是金泰亨一直拼命努力的目标了，而他自己根本没想到这些，他努力只是为了不成为金泰亨的累赘，不让金泰亨太累，某种意义上，他虽然做了自己该做的，但相比起来，付出还是不够。

　　

　　

　　

　　“哥，你要加油啊。”

　　朴智旻突然说：“号锡哥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所以这期间你要更努力地成长，他寄放在你身上的爱，千万不要给别人了。”

　　金南俊问：“你觉得我们还会有未来吗？”

　　朴智旻说：“当然有。”

　　他想，等越过这片荆棘，等千疮百孔的皮肤炼制成无坚不摧的盔甲，他们总能身骑战马在丛林外重逢。这也是郑号锡所期盼的结局，他希望金南俊不要在中途走去了别的路。

　　

　　

　　

　　

　　53

　　朴智旻到底是忍住了，没把郑号锡回来过的事情告诉金南俊，心里除了愧疚，还多了一层遗憾，总在想要是金南俊没有搬走，郑号锡偷偷地来，两个人能假装恰好地见上一面，说不定能悄悄填补一点内心里几近疯狂的想念。

　　

　　金南俊在晚饭前就离开了，说是公司晚上有会要开，赶过去还得花时间，朴智旻不好多留，只能送他到楼下，叮嘱了几句照顾好自己有空多回来一类的话。这类的话换做以前的朴智旻是不可能会说出口的，话音落下之后他自己都有些震惊，不得不感叹环境与时间真的可以潜移默化改变一个人。

　　把金南俊送上出租车，朴智旻顺道去小区外面的超市里逛了逛，想着金泰亨醒来该饿了，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买的东西。这些事情以前也都是金泰亨在管，朴智旻通常是坐在房间等金泰亨做好了进来叫他吃饭，现在想想，朴智旻觉得金泰亨没跟他为生活琐事闹过脾气实在是性格太好。

　　

　　

　　超市逛到一半，金泰亨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

　　朴智旻腾出一只手来接，心想这个点他也确实该起了。

　　

　　电话刚一接通，金泰亨就问他道：“你在哪儿？”语气听起来有些生硬。

　　于是朴智旻就尽力让声音更温柔，说：“楼下超市呢，你下来吗？刚好我不知道该买什么，我在里面等你吧。”

　　金泰亨愣了一下才“哦”了一声，说：“好……好，我马上来。”

　　

　　朴智旻身上还穿着家居服，站在货架前面特别好认，何况小区门口的超市原本就没多大，金泰亨几乎是进来后的第一眼就看见他。

　　

　　

　　朴智旻推着购物车想转去另一排货架时正好看见就快走到他身后的金泰亨，步伐和神情都小心谨慎，看样子是想吓唬一下朴智旻没想到被发现了。

　　

　　“呀……”朴智旻歪着头冲金泰亨挑眉，“金先生今天这么幼稚的吗？”

　　金泰亨顺手接过购物车，一边推一边往前走，为了掩饰尴尬似的，走出好几步都不回头，语气还很不自然地假装气没消，说：“哦，朴先生今天不叫哥哥了？”

　　朴智旻上前来和金泰亨并肩走，笑道：“以后不叫了，感觉好罪恶哦，以后就叫先生了。”

　　金泰亨心里不太高兴，他其实挺喜欢朴智旻叫他哥哥的，而且朴智旻看起来本来就比较小。

　　

　　见金泰亨不说话，朴智旻又凑近了些，小声道：“你不觉得先生是个很浪漫的称呼吗？先生你好，先生啊我把余生托付给你了，先生，我觉得好幸福。”

　　金泰亨只觉得他现在有点儿不太好，想对朴智旻做点儿罪恶的事情，可惜光天化日公众场合，他得忍。

　　“说话呀？”朴智旻拉了一下金泰亨的一摆，“你觉得呢？我们这样像不像已婚夫夫？”

　　金泰亨彻底败下阵来，“你怎么叫都可以，我都喜欢。”

　　

　　

　　结果到头来，晚饭还是金泰亨做的。朴智旻不是不会，就是手艺不如金泰亨，金泰亨也不舍得让朴智旻忙前忙后，说他那双手就是不适合做家务的手，白白肉肉的，得好好养着。

　　后来吃饭的过程中朴智旻发现金泰亨好几次想开口问他点儿什么，但朴智旻每次刚一摆出“你放心吧我知无不答”的表情来抬头与金泰亨对视，金泰亨就会迅速低下头去，恨不得整张脸都埋进他的碗里。朴智旻想金泰亨这有疑问不问光自己瞎猜的老毛病还是没改掉啊，何况这次的事情说不严重其实又挺严重的，毕竟两个人都是彻夜未归，一个有理由，一个没借口。

　　不过朴智旻也不急着主动去和金泰亨解释，金泰亨不问，他就在心里继续纠结能不能把郑号锡的事儿告诉金泰亨。然而等到他和金泰亨一起把碗洗了顺便去楼下溜了个弯儿再上来，他才终于把事情纠结完，并且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看情况吧。

　　

　　进屋后金泰亨说让朴智旻先歇会儿，他要去给朴智旻买个蛋糕，朴智旻说他不吃，可金泰亨坚持要去，然后被朴智旻以“你买一个我扔一个”的假狠话给气得妥协了。

　　朴智旻不是特别能理解，于是问金泰亨道：“我不爱吃蛋糕而已，你为什么要生我的气，仪式感有那么重要吗？”

　　金泰亨皱着眉说：“有，点蜡烛许愿是很重要的事情，我想让你对未来有点儿期望，哪怕做做样子呢。”

　　朴智旻愣了一下，道：“我给你的感觉，像是对未来没有期望吗？”

　　金泰亨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

　　第无数次，朴智旻仍然不知道他在对不起什么。

　　“我就当这是你的口头禅了。”朴智旻说。说完就后悔了，连忙别过脸去整理表情，怕被金泰亨看见心慌的蛛丝马迹。

　　但其实金泰亨并不介意，反而一副比朴智旻还慌乱的样子，小声道：“我昨天喝多了……”

　　朴智旻笑着纠正，“是今天。”

　　金泰亨抓抓头发，懊恼道：“哦，今天……我今天喝多了。”

　　朴智旻说：“头还疼吧？”说着就站起来绕到金泰亨身后，想给他揉揉太阳穴。

　　金泰亨半仰起头，刚好能看到朴智旻的眼睛，“我是不是骂你了？”

　　“骂？”朴智旻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摇头说：“没有。”

　　“那凶你了？”

　　“也没有。”

　　金泰亨皱了皱鼻子，“我不信，我肯定凶你了，我有印象。”

　　朴智旻觉得无奈又好笑，捏着金泰亨的脸说：“那你说怎么办吧？凶我了怎么赔偿？”

　　金泰亨说：“睡你。”

　　“……”

　　朴智旻说：“那行吧。”

　　

　　

　　

　　

　　54

　　睡前金泰亨又不放心地检查了一遍朴智旻摔伤的腿，叮嘱他这几天千万别到处乱跑，虽然只是有点红肿，没到需要静养才会好那么严重，但是他怕朴智旻动起来会疼。朴智旻听了没什么反应，一点儿也不失落，心想我本来也不爱出去玩儿，在家躺着太幸福了，能晚一天工作是一天。可想到一半就突然想起来金泰亨一个人每天那么累，罪恶感又立即把他包裹起来了。

　　正难过着左右为难，懊恼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出个浴室还能滑倒，金泰亨就抱着他说：“好在我这周都休息，可以在家里陪你，明天中午想吃什么？我早上去买。”

　　“我们点外卖吧。”朴智旻撇了撇嘴，说：“好不容易有空放假，你别那么忙了，我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金泰亨原本想说“外卖哪儿有自己家做的卫生”，但看朴智旻眨了眨眼睛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只好把想说的话都咽下去，赶紧点了点头，“好好好，那我不出去。”

　　朴智旻于是笑起来，手指在被子里勾了勾金泰亨的胳膊，说：“那我们明天睡到中午再起来吧，我不想吃早餐了，就这几天而已，不会对身体不好的，以后我都按时起床按时吃饭都听你的，真的。”

　　金泰亨说：“好，没关系，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不过我早上还是得起来。”

　　朴智旻有点儿失望地问：“你不习惯睡懒觉吗？”

　　“不习惯啊。”金泰亨说：“坏习惯很容易养成的，人骨子里都有惰性，都会贪图安逸，但我不想。”

　　朴智旻问：“为什么呢？”

　　金泰亨说：“我得再努力一点，你以后才能每天都无忧无虑地睡懒觉啊。”

　　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金泰亨已经困了，闭着眼睛抱着朴智旻，呼吸都洒在他额头上，语气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能睡着。于是朴智旻就没有再说话了，双手搂着金泰亨的腰，往他怀里凑了凑。

　　

　　

　　

　　金泰亨果然让朴智旻睡到了大中午。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累，朴智旻竟然没有察觉到金泰亨是什么时候起床的，一觉睡得很沉，梦都没有做，睁眼时阳光已经铺满了房间，难得到他有一种现在才刚进入梦中的错觉。

　　朴智旻坐起来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半眯着眼睛听厨房里传来金泰亨做饭的声音，一下子觉得幸福好像很容易，还在半梦半醒间都忍不住眉眼弯弯。过了一会儿等意识慢慢清醒过来，他才起身去洗漱，然后拿了个托盘装了点儿水果拿去浴室洗，尽量不让金泰亨发现他已经起床了。

　　洗完水果他又把房间的被子抱去了阳台，今天太阳太好，正好能晒晒。晒好被子他也没闲着，把昨天他和金泰亨扔了一地的衣服放进了洗衣机，贴身的就都手洗。洗完了拿去晒的时候，站在阳台上听见金泰亨关了火，端着饭菜出来把盘子放到玻璃餐桌上的声音，很收敛的轻微触碰。

　　

　　阳光的味道，洗完衣服后残留在阳台的洗衣液的味道，从餐厅飘出来的饭菜香。朴智旻觉得幸福好像又更具象化了，仿佛伸手在空气里就能抓到。

　　

　　

　　

　　“智旻？”

　　听见洗衣机的动静，金泰亨把手里最后一个盘子和碗筷放下，走去浴室里看了一眼。

　　结果朴智旻在阳台上回应他：“这儿呢！”

　　金泰亨又绕去阳台，见朴智旻正用脸贴着被子在吹一根将要从被单里跑出来的白色羽毛，侧脸被太阳照得暖洋洋，整个人都带着一圈柔光。

　　

　　“怎么不好好睡觉？这些事情我来就行了。”金泰亨上前去从身后抱着朴智旻，果然，朴智旻身上也暖烘烘的，抱起来很舒服。

　　朴智旻说：“我想想啊……你看，你的角色如果是在外工作的丈夫，那我就在家给你洗衣服晒被子整理屋子做你的贤内助，这样你每天下班回来是不是会更有家的感觉？”

　　金泰亨正要感动，朴智旻就转过身来正面扑进金泰亨怀里，笑道：“开玩笑的，我肯定不能让你一个人工作啊，刚才就是个设想，等我伤好了，我得跟你一起努力，嗯……等我们都有能力了，说不定以后真的能实现呢？”

　　金泰亨很想放肆一下说“那你提前叫声老公听听”，但不太好意思，挣扎半天还是没能说出口，只能红着脸点头道：“好，我也很期待那一天。”

　　

　　

　　午饭过后金泰亨把金南俊房间里的躺椅挪去了阳台，让朴智旻坐得可以更舒服一点儿，自己倒是无所谓，坐在朴智旻旁边给他摇躺椅，看他眯着眼睛的样子在阳光下像一只小懒猫。

　　“我好像又要睡着了。”朴智旻说：“咱俩能不能换换，我再睡就该头疼了。”

　　于是金泰亨停下了手边的动作，说：“那你就跟我说说话吧，聊天就不会困了，我们好久没这样闲下来坐着聊会儿天了。”

　　“嗯。”朴智旻想了想，说：“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你不打算去家里给你介绍的那个公司吗？之前不是说他们有帮你打理好工作方面的事情？这样你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了。”

　　金泰亨摇了摇头，“本来是那么想的，但后来看你每次不管接什么角色都很努力，心里好像就动摇了，想着我们就这样一起一个角色一个角色地累积，说不定哪天也能发光发亮呢？毕竟我们本来就是学表演的啊，总要趁着还年轻能拼命的时候拼一次，不然一毕业就转行，那上这个大学不就没意义了？”

　　朴智旻闭着眼睛说：“好……那我们就再歇最后一个星期吧。”

　　

　



　　然而事实是，一个星期后金泰亨和朴智旻并没有忙碌起来。金泰亨下个月月初有两个试镜，近段时间每天都在家里练习，朴智旻自然是陪他对戏。金南俊偶尔会过来吃个饭，看他的状态，是有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朴智旻生日那天彻夜未归的事情就好像被他们刻意忘记了，金泰亨没有再问过，朴智旻好几次想主动解释，又觉得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再重提反倒给人一种“终于找到借口为自己开脱”的感觉，他干脆就不说了，哪怕分明不是那样。

　　于是临近初冬的大半个月的时光，他们就像几年前最开始在一起时那样，彼此依靠，相互取暖，恨不得把心里的爱都掏出来扔给对方，砸在对方身上，最好再也爬不起来。

　　这样就能一辈子拥有爱，且给予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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